肖。
闻说淑妃和大公主求见,萧槙都气乐了,敢情是想来看他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不见!算了,把大公主叫进来吧。”
萧蓉被淑妃叮嘱了几句才进来,一看到心底英明神武的父皇如今的模样,也同贤妃一样,直接流泪了,然后又抹去,走近行礼叫‘父皇’。
萧槙伸手摸摸她的头,有点心疼,可怜的孩子,你很快就要没娘了。这个孩子已经七岁了,懂得记事了。不知道会不会把杀母之仇算在谢陌头上,如果交给她来带,怕是有点辛苦。可又没有旁人好托付了。对了,还有贤妃。
“父皇要保重,儿臣抄了《孝经》供在佛前,为父皇祈福。”
“哦,你都能抄《孝经》了啊。不错!”
“还有些字不识,便问明女官然后再抄的。”
“嗯,出去吧。”
萧蓉一步一回头慢慢的出去,生怕以后再见不到了。出去以后淑妃看她两眼红通通的,十分难过的样子,心头默默叹息。
她其实不想害皇帝的,因为,她一直就爱着这个男人。从小时候进宫陪伴当时的云贵妃,她就爱慕出色的二皇子。可是,那个时候在他眼底,所有这些大家千金的价值,就是身后父兄的分量,家中的权势,包括谢陌在内都是如此。
她自信可以帮到他,也一直期望能够站在他的身旁。最后,她成功了。虽然只是侧妃,但已然是他身边位分最高的女子。假以时日她会让他知道,除了父兄,她本身也是有能力有智慧帮到他的。
可是在她还没进府的时候,雍王府里已经有了另一个怀着他子嗣的女子,宫里太后又赐了齐妙音出来。还有空着的正妃之位,还有对他虎视眈眈的表妹。她的对手很多,也都各有优势。她想成为这个男人身边最特别的女人,要达到目标路还很漫长。终于,她也如愿怀孕了。可恨丁柔为了让她自己成为雍王府的头一份,竟然买通人在她的安胎药里做手脚。还有那个坐山观虎斗的齐妙音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柔已经被她一步一步送上了黄泉路,那个短视的女人,看不到最大的威胁根本还没有入府。谢陌被指给雍王为正妃,王爷对她还渐渐产生了男女之情。这才是她们所有人的共同的敌人。
自己受了丁柔的暗算,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不动声色的除掉她,还有其他对自己有威胁的女人,谢陌、云裳这些统统都是。最妙的一件事就是丁柔越来越争强好胜,一味催逼自己的儿子上进,逼得那个孩子早夭。这个时候她自己也差不多可以死了。因为她已经替她做了不少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可以上路了。
这几年,看着丁柔被身边人的只言片语说动,做了自己手里的刀,一步一步的踏进几年前就为她挖好的坑,她真的是很解恨。快了,就快轮到齐妙音了。可恨她实在狡猾,不过等自己大权在握,还收拾不了她么。
至于谢陌,她是帮过她,但其实那个恩惠没有表面来得那么大。因为她的身体并没有弱到表现出来的样子,私下也有高人替她调养。不然水清幽也不能那么轻易就治好她了。病着更容易从旁人视线里淡出,积蓄力量趁势而起。太医的药她偷偷倒了,水清幽开的药她喝了。到那个时候她也该好了。不然,王家就真的要把她弃掉了。
谢陌,非是我恩将仇报容不得你。后宫就是这样,我容得你将来你也容不得我。
云裳,她爱皇帝的心毋庸置疑,爱得很纯粹。曾经自己也是这样,一心想帮他。却得不到感激与相应的感情回报,得到的只有利用。所以,有时候看着云裳,她就觉得是看到那个时候傻乎乎的自己。这个女人,好对付,谢陌不就轻轻松松把她收拾了。在后宫,会借力打力的不只谢陌一人。
她被暗算,为了后院的安稳他连查都不查。可是,她还是不想害他的。一切都是意外!可是,既然他不属于她,要永远离去。那么,她至少要把权势握在手里。
谢陌看着搜集来的淑妃的罪证,包括以魇镇娃娃陷害她和肖充容的,以及与苗疆有勾结的。怎么来的她不清楚,反正该有的都有了。任何一条都够王家结伴上路了。更不消说王家如今正蠢蠢欲动,欲借皇帝病重垂危之际把持朝政。
不过,淑妃知道她出宫还有女扮男装行事。这个说起来也有些不守妇道。再牵扯,就要把皇帝因她而滞留苗疆,然后还被她传了蛊所以才病重的事一起扯出来了。这对自己大大的不利,如果萧槙真的有什么,凭这就可以让她万劫不复了。到时候岂不成了同归于尽。
还真是没想到啊,王家居然和苗疆女王有些交情。
只是,如果要通过她害萧槙,就没必要那么费力把她往梁营带啊。难道她们就那么有把握利用过了她,萧槙得了回去还能一如既往。
谢陌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放弃。
既然罪证都被搜集到了,她也没必要再在内惩院久呆了。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魏王一力照顾,谢陌还是觉得呆着不舒服。只有一个斗室,走动都走动不开。如果要关一辈子,那是挺痛苦的。难怪萧槙当初那么恨她。
皇帝的病情加重了!太医正和那个民间来的顾神医都面色凝重。然后,皇帝终于召见淑妃了。
自然人人都很关注这件事。淑妃的贴身宫女素儿颇有些激动,皇上这是要将后事托付给娘娘了么。她们终于熬出头了。可是看淑妃面上并不欢喜,接了旨意也没有刻意打扮便坐上了暖轿。
对,当然不能欢喜,这种时候怎么能欢喜呢。素儿赶紧把心头的喜意压住。
宫人知道此事,心头也做如是想。看来以后一二十年,真的是王家的天下了。从皇后下了内惩院,宫里也好,外头也好,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开始走起了王家的路子了,唯恐自己抱大腿抱迟了。
淑妃在乾元殿外下了暖轿,心头十足的矛盾。现在这个近乎去天一尺的高度就是她想要的么。她这么多年隐忍,苦心孤诣,本不是为了这个的。那个男人,就要去了,此后再看不到。她不想害死他的,都是谢陌。都是她出去乱跑,才给皇上引来的这场祸事。
谢陌被抓进去了,可是魏王始终没有审出个所以然来。证据确凿,为什么迟迟不定案,是不是皇上还是舍不得?
为什么从维扬回来,皇上跟谢陌之间的关系就变了。之前在宫里,在雍王府,他们明明不对盘的。皇上喜欢的难道就是那个到处乱跑的谢陌?为什么他一直就不肯回头看一看她,她一直就在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从小到大都是。
郑达见淑妃神情有一丝恍惚,便道:“娘娘请!”
在淑妃进去以后,被挡在外面还一心想着自己就快成为太后娘娘身边掌班女官的素儿,憧憬着将来在宫里横着走人人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美好明天,不提防被人从后面掩住口鼻拖到了一旁。
淑妃进入内寝以后,因为已经听女儿回去描述过皇帝的样子,所以虽然心惊但还算平静的跪在了脚踏上,“皇上,臣妾来了。”
萧槙靠大迎枕而坐,瘦得快脱了人形,只有那对黑黝黝的眸子还能看到往昔的风采,他一直盯着淑妃看,也不说话。
“皇上?”淑妃心头有点不安。
“这么多年,朕竟然一直都没看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萧槙轻声感慨。
“臣妾……”
萧槙费力的摆了摆手,郑达上前宣旨:淑妃王氏,魇镇君王,陷害皇后,着贬为庶人,赐死!查抄王家,财产籍没。十六岁以上六十以下男丁斩首,余者流放三千里。
从云端落到尘埃里,就是淑妃现在的写照。她身子一歪,用手撑着脚踏才没有摔倒,慌忙要说什么,却被皇帝脸上的冷厉吓到,“朕没有绝你王家的子嗣,放过了你家的老弱妇孺,你已经该感激了。更遑论你还勾结外敌,导致朕身中奇蛊,以致朝野动荡。朕尤其不能原谅的是你派死士到岫云宫杀人放火。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喊冤?”
会网开一面,一是因为王氏一族就此断绝实在可惜;二是因为在威逼利诱下,有王氏族人弃暗投明,供出王家和淑妃罪状。之前一直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现在明确了目标,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淑妃伏地而泣,“臣妾不想害皇上的。”事到如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皇帝已经是一清二楚了。只是,这一件的确是冤枉的。
回答她的是萧槙的冷哼。
淑妃说着,忽然想起方才的圣旨,网开一面放过了王家,但是却只字未提中蛊的事。皇帝这是要以此为交换,不让谢陌受到损害呢。
“哈哈——哈哈”淑妃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臣妾的人生,到如今成了一个笑话,临死还要替谢陌掩饰。”
“皇后名讳,岂是你能提及的,王庶人!”郑达在旁斥道。那个素儿受不了关统领的分筋错骨手,已经什么都招了,补上了证词尚缺的那一份。那个魇镇娃娃的来龙去脉已经一清二楚。如今王氏就是人证物证俱全,只待三堂会审了。可是皇上怕她在堂上胡言乱语,这才有如今这一幕。如今事情闹得太大,不得不走这个流程了。
听到‘王庶人’三字,王氏猛地抬头,眼里露出一股凶狠来。
郑达心头也在想,这么多年,他也看走了眼,居然一直认为王氏是后宫最让皇帝省心的人。如今彻查下来,很多事情都或多或少跟她有关。尤其是皇后落胎,皇长子坠马,这些里头都有她的作用。皇上如今又岂能饶得了她。
这么多子女,皇上最上心的就是皇长子,还有因为长得像太后格外宠爱的二公主,再有就是皇后那个没有机会见天日的孩子。
紧接着郑达又拿了一道旨意出来,这一次的旨意是一点不容情将王氏家族连根拔起了。满门良贱都没有放过,他们其实也不冤,很多的事,并不是王氏一个人做的。就是如今想要把持三皇子夺权,那也是王家的大佬们的意思。富贵险中求,失败了自然也是很残酷的。敢赌这一把,就要服输。
“如何选择,庶人自己思量吧。”说完,郑达便挥手让两个粗壮宫女把王氏拖到了旁边的屋子关起来。
萧槙这才问起谢陌来。去了内惩院五日,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一个个都以为皇帝要驾崩了,想为自己捞到最大的好处。
“去,把人接回来吧。”
谢陌还没有想明白那个问题,见小六子来接便知道该料理的人都料理了,剩下的也就是些过场上的事了。
回去之后,谢陌被萧槙瞪了几眼,才几天她居然长胖了。谢陌自己自然也发觉了,局势如此紧张好像是不应该啊。可是魏王生怕她瘦了不好交差,伙食给她开的都是增肥的。她站在床前,眼睛看着自己鹿皮靴尖上点缀用的两个珍珠,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到萧槙费力转过头,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谢陌纳闷了一下,然后上前坐下,“槙哥哥,你干嘛给我看后脑勺啊?”
萧槙是看到她明艳无双,想到自己如今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样,突然心生‘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自卑。
之前他并没有想太多,可是贤妃、蓉儿一看到他都被吓哭了。就是方才王氏虽然极力镇定,眼睛里却也吓得不行。他便逼着郑达拿镜子来照了,自己也被吓了好大一跳,镜子直接从手里脱落摔到被子上去。
方才只顾着瞪谢陌了,看她虽是满脸的不好意思又刚从内惩院出来,却依然是光彩照人,便想到了自己在镜子里吓人的模样来了。
谢陌开始还有点疑惑,觉得他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的。自己是有点不该好吃好睡,可在内惩院又没别的事,又活动不开,没有地龙为了保暖多吃一些,长胖了一点也正常。但是想了一下,他这个动作不对啊,还有方才的眼神,这是萧槙该有的眼神动作么?
“你躲着我干嘛,几日不见,人家想你了。”伸手去推萧槙,又扳他的脸。可怜萧槙没有力气,竟然真的就被他扳过了脸,心头愈发的气苦。他竟然落到这个份上了。
萧槙正在悲愤,冷不丁的被谢陌捧着脸轻薄起来,先是摸他的脸,然后低头在他额上,鼻梁上,最后是唇上,啾啾有声的亲了好几口,还抬起他的下巴,“皇上,给臣妾笑一个!”
萧槙眼底复杂难言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谢陌瘪嘴道:“你可千万别说你是虎落平阳那啥啥啥啊。”
这下萧槙绷不住,真的给她笑了一个。只是,他自己也知道,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倒也不嫌弃。”萧槙自嘲道。要说他以前,虽然脸蛋的精致程度比梁晨稍微逊色半分,但却比他多了一份俾睨天下的男子气概。男人嘛,要那么精致做什么。可如今萧槙才知道,他也是非常重视外貌的人。
谢陌跟母后一样,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美人,原本他们站在一起是很合衬的。可如今,他变成这个样子,就比骷髅好几分。难为她还能笑嘻嘻的亲下来。
“粗柳簸萁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谢陌调笑的声音戛然而止,把那个丑字咽了回去。
“可见你还是觉得我丑的。”
谢陌自己靠到大迎枕上,让萧槙的身子倚靠在自己身上,“难道你要我睁眼说瞎话,说你现在很好看啊。反正就这个意思,我不嫌你就是了。别东想西想的!”
世上谁嫌男人丑,可再这么下去,他就连男人都不算了。萧槙心头气恨,可是却能把拳头捏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他不是这样,那些奴颜卑膝的家伙怎么就敢跳出来献媚王家。
“大祭司已经到京城了,解蛊也就是早早晚晚的事。你别急啊!我在外头见过战火中相互扶持的夫妻,妻子的脸伤了,丈夫的胳膊折了,可是依然要好好过下去不是。我当时借宿看到他们的时候特感动。也明白了你以前说的还没有准备好,不能乱了平稳的政局,不让我过早要孩子的苦衷。如果不是你一力维持多撑了几年找到合适时机开战,老百姓一定比现在惨多了。槙哥哥,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陌儿一生的依靠。陌儿惟愿你此生善始善终,成一代中兴圣主。”
萧槙心头震动,虽然觉得自己靠着谢陌这个姿势有点别扭,还是很感动。
小两口正温馨着,郑达的脚步声响起,谢陌便把身子挪出来,自己在床头坐了,“郑达,可是有事?”
“是,下头刚刚来报,查到和大祭司一同到京的人是谁了。”
“是谁?”
“梁晨。方才淮王已经派宁将军带人将‘红袖招’围了起来,可惜走脱了梁晨和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