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她不是省油的灯啊。这不正好么,她太简单的话,今天不就得我亲力亲为了。什么事都自己做,我有三头六臂都不够。放心吧,魏嬷嬷心头更看重的是皇上,贤妃这半年都没有投向贵妃,现在更不可能。”
“娘娘,等会儿,先把药喝了再睡。”玲珑摸了摸药碗,还是温热的,便端给谢陌喝了。
谢陌喝药以前也是老大难问题,如今不敢任性,闭上眼虽然一脸痛苦还是都喝了下去,然后漱口,含上蜜饯继续睡。
中途,顾双绝出来抓着她的手腕把了脉她也不知道。末了,到用午膳的时候才被玲珑叫醒。
“娘娘,之前贤妃遣人回来说,大概就在午后。”
“哦,淑妃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听说不太舒服,召了太医去看过了。倒是肖充容今日有些坐立难安的,旁的那些就只是眼红了。”玲珑自谢陌回来,又回复了她掌握后宫动向的老习惯。
“淑妃这个人,精明得很呐。”今天摆明是刚出来的皇后和代掌后宫半年的贵妃之间的争斗,或许还关乎到帝位传承,她自然是不会搀和。而肖充容,担心的是田才人会生个儿子出来,那样帝后就多一个选择。
“让造办处做的玩具做得了没有?”谢陌的小玩意儿那场大火全烧没了,萧炜却是腻在她身边撒娇卖乖想讨好东西,于是索性让造办处按她以前画的图纸重新做来。
玲珑遣人去问了,说是有几样简单的已经做好了,其他的还得再等等,做好的已带了回来。
“玲珑,你拣两样去拿给炜儿,顺道点肖充容两句。”
“是,奴婢这就去办。”
肖充容母子被安置在一个小院里。萧炜还没有习惯这个地方,故此这两天还比较老实,不敢到处撒野。而且现在天冷了穿得多不好活动,住的地方离父皇母后近,他有点不太敢放肆。拿到谢陌让玲珑送去的小鸡啄米便乐呵呵的抱上去玩了。
听玲珑说的几句诸如长子,和娘娘投缘的话,肖充容赧然道:“让娘娘操心,也让姑娘费心了。”
玲珑见目的达到便没再说什么,见到旁边提着‘小鸡啄米’一步一步走着看小鸡点头啄米的萧炜,忍不住心头叹口气。如果娘娘那个孩子保住了就好了,是个皇子就更好了。
谢陌进屋陪着萧槙用午膳,当然,大家吃的不一样。顾双绝一直在找法子缓解和遏制萧槙情况的恶化,太医正回来后两人总算找到了。所以萧槙这两天情况还比较稳定。谢陌看着心头也升起了一丝希望来。
待到吃了一半,谢陌转头看被春末夏初服侍着用参汤和燕窝粥的萧槙,正要说什么,外头就响起小六子的声音,“娘娘,贤妃娘娘遣人过来说田才人那边情况有些急了。”
用了催生药是比自然生产来得快些。太医正看过,有把握皇嗣可以安全生出来,所以才说可以的。谢陌想着既然孩子可以确保安全,现在催生田才人活命的机会也大些。
“嗯,本宫这就过去。”谢陌搁下筷箸,漱了口便披上披风出去。
只是这一回她进产房去想看看田才人的情况,顺带确认一下孩子还在她肚子里没出来,十分狼狈的田才人却有些躲着她的目光了。
谢陌思忖了一下,这位估计把自己当成要害她的人了。自己一来,她就腹痛要早产,现在又难产。
谢陌也不说什么,直接过去问屏风后的太医正,情况怎么样。
“补品吃多了,胎儿的确是很大,田才人身子骨又小,所以不好生。好在娘娘让下药催产,不然到了正日子……”
田才人心头一沉,之前也有人说过她的肚子大,不过都是说的好话,说孩子长得好之类的。如今看来,这不是什么好事。她才十五岁,之前身边全是慧芷宫的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看着她的肚子,虽然嘴上是好话,眼底的确有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还有之前魏嬷嬷看着自己带些同情的目光,如今听起来,皇后催产,竟是为了自己好。现在孩子已经大得要难产,再等等真的是更难了。她只是没有贴心的人可以倚靠,并不傻。这么一想,心头便有些明了了。
谢陌走过去,对魏嬷嬷点点头,便出去坐下。她已是告诉了她们必要的时候先保孩子,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因为只有这一个选项。
外头云裳和齐妙音也在候着,两人方才也正对坐用膳。只是都没有什么胃口,见皇后过来便让人撤了。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田才人生下个八斤多的胖小子,洗净包好后接生嬷嬷便抱了出来给谢陌看。
“好,统统有赏!”谢陌看了,这会儿也看不出像不像萧槙,便笑吟吟的让人发赏钱,又打发人去给萧槙报讯。
的确是用剪刀剪开产道才生了出来,如今里头产妇还生死难料呢。小婴儿却是在接生嬷嬷手上嗓门洪亮的哭着。
云裳留意到谢陌投向她的眼神里含着冷厉,心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看弟弟、看弟弟。”出声的是被宫人抱过来的萧荻。
谢陌收起脸上的冷厉,端坐着等魏嬷嬷的消息。
“大出血了,快,快想办法止血。”
云裳对抱了萧荻进来的人怒道:“带公主过来做什么,还不快抱出去!”
谢陌转头直视她:“贵妃,你这是在咆哮给本宫听?”本来在她女儿面前,打算给她留点面子的,还敢这么大小声。里头毕竟只是个十五的女子,也曾像小公主这般娇嫩嫩的倒在娘怀。怕生产的时候被各方关注下手会露了痕迹,居然直接让人多喂补品好让产妇难产而亡。何等歹毒的心肠!
云裳咬咬牙,跪地请罪:“娘娘,臣妾不敢!”谢陌之所以能压着她,不就是因为她是皇后么。
谢陌任由她跪着,旁边萧荻见状也同新生儿一起哭了起来。
贤妃见状也不敢劝,便只道:“娘娘消消气,田才人福大命大,想必能逃过这一劫。”
谢陌挥手,“抱公主出去。”
过了一刻钟,太医正出来了,“娘娘,血已止住,田才人的命保住了。”
“田才人母子就暂时留在慧芷宫侧殿。而贵妃云氏,居心不良,导致田才人难产,险些造成皇嗣胎死腹中。着即废去贵妃称号,贬为九嫔之首的顺容,搬出慧芷宫,禁足一月。”
谢陌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云裳猛地抬头,“你——”
贤妃愣住了,没想到皇后在此时会直接发作。不过转念一想,打铁趁热,不此时发作,还几时发作?
玲珑则上前一步,轻言细语的道:“云顺容,还不接了懿旨,磕头谢恩?”
“娘娘,臣妾冤枉啊。”
“田才人死里逃生,本宫已是看在你父亲份上从轻发落了。即便不是你主使,但人由你奉命照看,却被人故意喂多了补品,导致差点一尸两命。你责无旁贷!”谢陌直接堵了云裳脱责的路。
“可臣妾罪不至此啊。”云裳还是不服气。
“皇嗣都差点被你害死,还罪不至此?你这个样子,本宫真是怀疑你是否能教养好荻儿。”再闹腾,就把你亲自教养女儿的权利一并剥夺。如今的情势,要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撕破脸就撕破脸。
玲珑上前要扶起云裳,被她推到一边去。她便走回谢陌身边,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耳语’,“娘娘,现在是不是该着人给云顺容搬家了?”
谢陌一声令下,慧芷宫的人虽然不甘愿,但也被侍卫押着即行搬迁了。
谢陌料理完云裳便进入已经收拾过了的产房,田才人还在昏睡,一脸惨白,汗湿的发贴在额上,听说明天才能醒过来。总算是把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拉了回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能替萧槙积点福。
谢陌看眼新生儿,然后对魏嬷嬷说:“魏嬷嬷你留下照看三皇子,本宫也会时时关注。云顺容寻来的乳母等人是不错的,直接用便是。”
谢陌给云裳扣的罪名是差点害死皇嗣,其实这个云裳的确是冤枉,光看她给三皇子找到乳母、嬷嬷、宫女等人,便知她对这个孩子还是很上心的。想占为己有,当然会上心了。不过,不扣这顶帽子还真是不好这么处理她。因为田才人的生死在旁人眼中是无所谓的,值钱的是她刚生下的孩子。
魏嬷嬷躬身道:“是,老奴遵命。”魏嬷嬷方才听到了皇后对贵妃的处置,她虽然觉得皇后比贵妃的确是高出不只一截,但听到她疾言厉色发作贵妃,又是降位分,又是勒令立即搬出去,心头也有些不舒服。再怎么说那还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呢,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至于说贵妃所为,后宫之中这种事还少了么,要怪就只怪田才人没有背景,只是个小小知县的女儿。
谢陌瞥了一眼魏嬷嬷,“本宫做事,尤其是这种危急时候,向来不做无谓之事。”
魏嬷嬷听了谢陌这一句话,立即意识到,之前只觉得皇后心善,如今看来自己也是被她利用了。如今,皇后是要逼她表态,容不得她两方取巧了。皇后与贵妃,不,是云顺容,如今是势不两立了。她只能投向其中一方。
贤妃在魏嬷嬷旁边看到她心头着实有些挣扎,不好再留在这里,便过去看三皇子去了。不同于魏嬷嬷出身云家,她是被父母卖掉的贫家女,机缘巧合辗转入宫,心头原本认的也就是太后一个人而已。所以,舍弃云家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本宫也不会让嬷嬷去陷害云顺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魏嬷嬷再看眼皇后,心头有一种又见到当年的太后的感觉,终于跪下道:“只要皇后跟皇上是一条心,奴婢愿听从吩咐。”
“要你做什么,本宫方才已经说了。你愿意做就做,至于本宫跟皇上,还轮不到你来管。”这就是不是自己人的不便了,无法真正的收服。可是,正因为魏嬷嬷不是她的人,是云家出来的,她说的话才更可信。否则,云裳大可喊冤,说是自己污蔑她。毕竟如今,田才人也勉强算是母子平安了。
“奴婢知道了。”
安排好魏嬷嬷这个人证,确保云裳降位分之事云家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谢陌这才回乾元殿去。路上得到一个好消息,谢阡已经从苗疆回来了。
“国舅可还好?”
“虽然疲累,但看着人还精神。娘娘让国舅带回来的人,他也一并带回了。”
“嗯,那就好。”谢陌脸上露出喜色,虽然顾双绝和太医正把萧槙体内的蛊稳住了不让其再恶化,但要解蛊,还是得从苗疆入手。
在见到不语大师,谢陌也是哭得惨兮兮的扑进他怀里。老和尚之前一直害怕发生不测,到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却是显出几十年的历练来了,拍了拍谢陌的肩膀便道:“天地间的事物相生相克,既然稳住了不再恶化,那就有机会找到与这个蛊相克的事物来解蛊。陌儿,别怕!槙儿会化险为夷的。”
谢陌想想确实有道理,一边淮王也说他翻看了前代大祭司的手札,发现里头虽然很多东西都只讲了表皮,但是也受益匪浅。顾双绝赶回来之前他就是靠着那本书才把九死一生的皇帝救了回来的。所以,他认为如果能把女王或者大祭司捉回来就最好了,肯定对解蛊有帮助。
可那两个人怎么好捉,都在大军中被严密保护着呢。
谢陌对此倒是有些准备的,她仓促启程的时候还写了封信给谢阡,让他设法把她信中所说的人带上京。这还是在苗疆的时候听来的。大祭司居然有个情人,而且两人还偷生了私生子。苗女素来多情,有个没父亲的孩子倒不像中土会被沉潭。于是,谢陌便让谢阡去把人看住了,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这对母子身份特殊。
现在,不就用上了。这个消息还需要有人去告诉大祭司才行,她便同萧槙说了此事,让他潜伏在梁营的人去办这事。如今,人既然安全带到,便只等着大祭司上钩了。
谢陌回去便喜滋滋的讲了此事,萧槙闻说也很高兴,总算是看到点希望了。他现在把药当饭吃,成日家要病卧床上,真是憋屈死了。
“还有一件事,我把云裳的位分降了,打发她搬离了慧芷宫。”
“我已经知道了。她一贯行事,也是我一直没有惩罚她的缘故,愈发的无法无天的了。”萧槙叹息。
谢陌其实也存了报仇的念头,虽然云裳几次都是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一般,但她的那些做法只是没能真的得逞而已,并不是没有害自己的心。如今这么好的把柄,又是不得不如此的时机,她当然要趁机发作的。果然,就是萧槙也无话可说。
“槙哥哥,我想过了,云太师如果不满,这事却也是云裳理亏。他要做什么的话,你正好可以让他靠边,把你兵部的人提拔起来。对不对?”
萧槙一直在军中还有兵部提拔俊才,这一年多的仗打下来,也确实不少人崭露头角。但是,云太师是树大根深,搬动不易。而且,他的确于国有大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萧槙却不好收他的权。不然,在正打仗的时候,不是寒了沙场将士的心么。
如今云裳所为,往深了想,却是有借这个新生儿窃国之心了。而且,还打算害死生母。这样的作为听了让人咋舌。当然,如果谢陌还是当影子甚至直接薨了,云裳的事又做成了,日后人们便不敢再提。但如今她功败垂成,谢陌以大义来压她,却是再名正言顺没有了。云太师此时要做什么,便得不到舆论支持了。何况还有魏嬷嬷这个有力人证可以证明,这一切并不是皇后无中生有。
“咳咳,既然贬了云裳的位分,干嘛不把田才人的往上升一升?”
“坏事我做,好人你当。你那里该是早就有主意了吧。”谢陌笑着回了一句,眼见萧槙解蛊有望,她心头很是欣慰。
萧槙靠回大迎枕上,今日之事,他心头也有些震惊。之前她叫他不要在病榻上再筹谋了,该会的手段她都会。今天这一招四两拨千斤耍得实在是好。谢陌不满云裳,由来已久。但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日才捉了她偌大一个把柄发作。尤其是这个时机选得更是恰当,这传扬出去,却不是她不能容人,倒颇有几分为了大局不得不为之的意味在里头。
就连事情会引起舅舅的反应,如何将之转化为最有利形势都计算得很好,同他筹谋数年的事恰恰搭上。而且,一点都没有弄脏自己的手。不得不说,她又让他惊艳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