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壮的年纪,将头略点了点。随即一指地下,叫他们将伤得最重的那几个教民都栓在扁担上,两人一个,扛猪般地扛了。余下那些受伤不算重的,就挨个将腰带连成一串,像一行用柳条穿了鳃的鱼般,由几个年轻人抄着枣木棍,牧猪一般地赶着走——
这些小事,仙术士也不去管它,王超早已赶了驴车过来,魏野牵着司马铃的手,施施然登上驴车,在车中盘膝坐了,闭目养神。比起眼前这点小事,一会到了县廷,还有的是官司要打,不先将精力养足,哪有精神和一群就差在脑门上刻着“我等是教民保护伞”的地方官做口舌之争?
仙术士闭目不语,司马铃却是耐不得车中气闷,拨开绣符车帷,露出半张小脸,向外面张望着。
汉人,天生就喜欢热闹,那种一点不热闹、只有秃驴或者半秃的驴主持的****,永远沉闷到无趣,在汉人看来,那就像是缺乏人间气味的鬼吊丧。对的,人在吊丧的时候,也有音乐,有大悲,有酒肉,有香气,有白孝与黄土的色彩变幻,而也只有鬼吊丧才那样乏味。
这一串的教民游街,不管知道不知道伏波将军庙前那一场战斗的人们,终于忍不住从窗户、门缝、墙头、街角巷尾之类的地方冒出一张脸或是半截身子。然而窃窃私语间,全都是兴奋意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一回,总算见着教民走了背运!”
“这黑水城,终归也还是讲王法的地方!”
“我可见着了,是马家那二小子,上回就是他们几个半道劫了我阿公家运的酒!”
“哥几位,这帮无赖祸害了大家好些年,今个儿干嘛也不给他们一点滋味尝尝?就算不能打,还不能唾他们一脸口水?”
“这位兄弟说的有道理,不好打,还不能唾一口了?”
围观的人越发多起来,有些年纪不算大,气性仍烈的人,越说越是激动,也不在墙头、门缝里躲着了,三三两两地站了出来。
有人带头,便有人从众,转眼间,又多了不少人,纷纷立在道旁,指指点点的,嘲骂讥笑的,什么样的动静都有了。
这个道:“马兄弟,你们吃教饭的都要体面干净,今天怎么闹了一个光屁股就出来,这么个腌臜模样,还怎么体面,怎么干净?”
那个道:“那个大鼻子的,我认得你,去年我家哥儿沿街卖饼,你白吃白拿不说,还嫌我家的饼不清洁,差点把我家哥儿都打坏了。你如今犯了事体,以后充军发配,看你还挑不挑嘴吃!”
有些人说得恼了,也有脱下鞋去丢的,也有捡着石子打的。铁师傅办事老成,连忙带着几个年轻人沿路喝止过去,只许这些民家吐口水,过一过嘴瘾,免得误伤到押送的役夫,甚至惊扰到魏野的驴车。
他正维持秩序间,就听得街对面一阵马蹄得得,有人带着一队兵丁已经直赶过来,为首的骑士满身甲胄,望着那一串如柳条串鱼般的教民,顿时着急大喝道:“前方队伍速速停下,放下武器,不得妄动,听从贼曹史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