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尽头,枯僧拦路,车上车下,都是看似散淡却杀机四伏的机锋。
司马铃盯着老僧警惕地望了望,然后向着半截头陀低声发问道:“我叔叔说的什么牛车羊车?”
半截头陀紧紧握着锡杖,一身精气神都提到了一处。毕竟是接受了魏野的雇佣,一旦动起手来,他自然不肯当一个单纯的围观党。然而此刻面前这隐隐身带道气的仙术士,面对那个枯瘦妖异的老僧,却是开口谈起了佛理。
魏野先说羊车,在佛门里,羊车代表着声闻罗汉的解脱之道,老僧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解脱。
魏野再说鹿车,鹿车代表着独觉圣人的智慧之道,老僧却坦然回答,听闻佛法的自己,依然痴愚,不得智慧。
魏野最后说牛车,牛车即是菩萨的慈悲之道,老僧直截了当地告诉魏野,自己有执著,无慈悲。
魏野三车之问,本欲动老僧禅心,抢占先机,然而这妖异枯瘦的老僧,身上邪气逼人,却是有一颗无碍禅心。
我来杀你,即不求解脱,非得智慧,无有慈悲。
我来杀你,即不理戒律,非求正果,无有挂碍。
杀便要杀,余者小事也,皆可置之不论。
于是这对答间的气氛就变得萧杀一片,仙术士和老僧之间,皆是修罗道上凶戾意味,容不得他再掺和进去。
三问不得乱心,魏野看着这个曾在夜色中随同群妖游走过街道的妖异老僧,也大感无趣。他放下赶车的长鞭,跳下车来。
双脚落地,仙术士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你师父?”
被魏野笼在袖中的蛤蟆王超没敢吱声,魏野满意地晃了晃袖子,把袖中蓝田玉香盒颠了几下,赞叹道:“这便对了,真是有前途的家伙。”
趴在蓝田玉香盒中的王超满嘴苦味,又被魏野摇晃得头晕脑胀,却是一点大气都不敢出。
老僧看着魏野那只袖子,面上终于有些松动,然而这些动摇,终究只是末节,老僧握着短柄锡杖的手,轻轻摇动,琅琅轻响中,面上只剩下庄重神色:“老衲奢摩罗,敢请教。”
听着这老僧报上名号,魏野眉头微微一皱。
奢摩罗是梵语,意思是地狱所生的荆棘,其刺如磐石琢磨之刃,这显然是法号,不是真名。法号这种东西,表示着这妖异老僧摄归于佛门之中,却是不能借它来施展魏野最易上手的呼名制鬼术。
皱眉间,魏野剑未出鞘,袖管中却有一道火光,骤然窜出。
火光如蛇,蛇的本体乃是一支精钢短箭,箭上洞阳剑祝符文蟠曲,隐隐透着纯净的燥意。
老僧感受着那支朝着自己咽喉刺来的短箭,感受着箭锋炎劲中隐隐含着的一丝血腥气,眉间微有愤怒意。
这一丝愤怒,随即便化为一声梵呗之音:“唵!”
这一声“唵”,并不似寒林中那些青蛙化成的和尚那般洪亮,然而发声之间,却隐隐有震动空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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