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落中,一男一女,一僧一尼,一坐一立,彼此对峙。
一身褊衫穿得袒胸露背,仿佛比汴梁的泼皮们还要无赖三分,这个藏身在明王像中的和尚不屑地吐了一口浓痰,正落在女尼脚边:“朱月,没有上峰的手令,谁给你的权限可以使唤我?”
目光没有转向脚边的浓痰,女尼静静地答道:“因为我认为事态正在脱离我们的掌握,在这个时候,必须要拿出决然一击的态度,将道门的势力彻底阻断在汴梁之内。”
对于这个回答,年轻的和尚显然并不满意,他的双眼盯着女尼的胸膛,轻轻舔了舔舌头:
“道门的高手,是说当初的林灵素?如果林灵素那种角色,都可以称作高手的话,那我算什么?神明吗?”
嘲笑着曾经在汴梁道官中领袖群伦的人物,这个和尚将脸扬起来,尖尖的下巴,瘦削的脸膛,配上浅黄泛绿的瞳孔,莫名地给人某种爬行生物般的威胁感。
“当然了,如果你能够营造出当初宋人太子一党围攻林灵素的大场面,让我帮你这个忙,又有什么不行的?”
说到这里,年轻的和尚歪躺在地上,身躯如蛇一般地伸缩自由,滑动几下,人就已经逼近了女尼的脚踝。伸出色泽发紫的舌头,他挑逗般地在女尼露在僧鞋外的一截白腻小腿上舔舓片刻:“要让我听从你的命令,拿出让我动心的代价来啊……高野山女人堂的荼吉尼天女。”
对于如此露骨的要求,名叫朱月的女尼沉默片刻,伸手去解开身上的僧袍。
僧袍落到和尚脸上的时候,这个如蛇般行动的和尚轻轻地笑起来。
笑声中,朱月的声音冷淡地传来:“之后的行动,你需要完全遵循我的指令,神将摩伽罗。”
她的脚下,年轻和尚啃咬着她的小腿,作为回答。
……
………
开宝寺仁王院里,来来往往的香客不会想到,就在他们虔诚礼拜的般若波罗蜜多明王像里,有着怎样荒诞而诡异的画面正在上演。
而在酸枣门外,新任大相国寺菜园住持鲁智深,过得却是格外清闲。
虽然智清方丈说是打发他来这里管菜园,但是也不至于真叫他一个够得上管理人员级别的执事僧,真个去种地浇菜。
大相国寺这处菜园,除了租种寺里田地的佃户,日常过来打理,也有几个粗使的火工道人供鲁智深使唤。
青草蛇李四更是被鲁智深一手拳棒功夫折服得五体投地,带了几个手下兄弟,就拜了这位提辖大师做师父,成天里跟着习拳弄棒。
倒是张三还记得魏野的吩咐,每日就在玉仙观外那几个茶肆里挨个坐过去,要茶博士点些茶汤,又叫几样吃食,过得比往日更潇洒许多。至于这玉仙观四周的动静,他不过掏几文铜钱,打发那些聚在玉仙观墙根下的要饭花子们替他留神。
这一日,鲁智深正叫火工道人去买了两口羊,一头猪,又去潘楼沽了几坛好酒,叫来几个帮厨,就在菜园里摆开了流水席,和青草蛇李四这些本地泼皮吃酒。
魏野自然是不请自来,与鲁智深坐着说些拳脚上的闲话,才喝了半坛酒,就见着张三匆匆地跑了过来,一叠声地叫道:“提辖大师!魏先生!可不得了,有人正在玉仙观山门外厮打起来了!”
听着张三叫唤,魏野微微一挑眉毛,反问道:“如今玄龄坐镇玉仙观,虽然暂时名声没有达于官家面前,可也算是酸枣门外一个有名角色,是谁敢在这里撒泼?”
说到这里,鲁智深把酒碗一丢,站了起来道:“左右洒家也无事,便去看上一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将一旁放倒的玄铁禅杖拽起,叫一声:“李四,与洒家去走一遭!”
李四和他那班兄弟顿时纷纷跳了起来,跟着鲁智深就朝外跑。
魏野望着这一群人,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随即指尖一弹,便有一点火星直飞出去。
此刻许玄龄正在玉仙观内看着几个道童煎药,眼前只见一点火星飞旋而来,随即化成一行火字,转眼不见。
这火字传书的手段一出,许玄龄便向着那些道童说一声:“你们且照看这些汤药,俺要出观走一遭,留神不要煎糊了锅就好。”
说罢,他从腰间取下蕉叶扇,匆匆出门去了。
大相国寺菜园中,玉仙观药房里,同时有了举动,然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懵然不觉。
高强高衙内坐在街旁,早有得用的闲汉给他搬了胡凳坐下。一群帮闲篾片又是叫茶博士点茶,又是替他打扇,生怕这位被禁足多日的衙内,今天好不容易出来走动,却给热着了。
高衙内捧着一杯加了冰的梅汤,呷了一口就放开了,只是望着街心厮斗的两道人影,只是叫道:“直娘贼!这赤佬好不识抬举,陆谦,你只管与他打,便打坏了,也放着有俺在!”
高衙内身旁,没有那些篾片帮闲坐的地方,却有个半老不老的道士,形容枯瘦,双眼隐带碧光,手中把玩着一条玉尺,也坐在胡凳上,向着高强笑道:“难为这位陆虞侯,也算是有本事的人,俺看那军汉,本事也不算小了,说不定还是哪家将门的后人,这陆虞侯却能和他打个平手,委实难得!”
高强对这道士,倒不像对那些帮闲那样刻薄,反倒点头道:“刘先生素来善于相人的,你倒是看看,俺带来的这陆谦,和那军汉,哪个嬴,哪个输?”
那刘道士抚着山羊胡子大笑道:“贫道不过是得淑妃娘子看重,粗粗能相些气色,哪里就断得了世间祸福运程?衙内这般说,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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