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太过亲厚,便将此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数日之后,远在封地的诸位亲王郡王果然陆陆续续地进京了。太平身为东宫储君、大唐亲王,自然要好生去接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堂叔堂伯堂兄堂弟;同时她作为女皇身边唯一一位公主,又要时不时地去接待王妃,忙得有些焦头烂额。而最重要的是,今年这一批千牛备身府里的嗣王小王、世家公子们,终于可以外放为官了,于是又是好一阵的忙乱。
而令太平心中存着芥蒂的那位琅琊王幼子,终于被他的王妃接了回去。王妃对太平上回帮助她的事情甚是感念,虽然太平面对她时神色依然有些阴晴不定,但她却并未感觉到任何异样。
太平趁着这个机会,向琅琊王妃旁敲侧击了一回,渐渐问出了琅琊王的一些近况。
女皇登基的那一段时间里,琅琊王确实感觉到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那段时间女皇稳着不动,太平公主忙着调理安南都护府,长安城的言官谏官们也在瞬间失了声,琅琊王便也只能独自在封地里生闷气、终日惴惴不安地过着日子。这回他拖家带口地来到长安城,未必没有探听女皇口风的意思。
但是琅琊王他在觐见女皇的时候,言辞之间颇有些夹枪带刺。
而且他这回非但影射了女皇陛下,还影射了女皇陛下身边的东宫储君、镇国公主殿下。
太平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琅琊王那番话,趁着女皇还没来得及发火,起身来到女皇旁边,轻声说道:“阿娘,此人便交予女儿处置可好?”
她停顿片刻,轻声说道:“断不会叫阿娘为难的。”
女皇陛下斜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太平紧张地手心里全是汗,却依然柔和地笑道:“阿娘说过要将我推到风尖浪口,如今风浪已经起来了,阿娘却要食言么?请阿娘放宽心罢,这一件事情,我定会替您处置得妥妥当当。”
她必须要处置得妥妥当当,不留下半点祸患。
否则……
太平这一生中从未这样紧张过,也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度日如年。
她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处置不好,琅琊王很可能会像前世那样破釜沉舟,前世的那些事情也很可能会逐一上演。所以这回她势必要将局势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断不能假手旁人。
女皇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平很久,然后缓缓地说出一个字来:“好。”
太平如蒙大赦,身子微微地晃了几晃,里衣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她定了定神,唤过两位随侍的宫人,命她们将女皇送回寝宫去安歇。女皇依旧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太平无暇顾及其他,转过身来望着下首的诸位亲王,轻声笑道:“诸位远道而来,理当设大宴以款待。今夜孤将在麟德殿中设盛宴以待,还望诸位今夜赏光。”
她一字字地将准备好的话说出口来,手心微微地有些冰凉。
此时殿中除了琅琊王之外,还有纪王、越王等等七八位王公,加上他们各自带来的王妃和嗣王,约莫有二三十之数。琅琊王一动不动地望着上首的东宫储君,神色颇有些惊疑不定。他早就听说这位镇国公主非同寻常,不在世间任何一位男子之下,今日……
今日的麟德殿,注定要有一个不眠的夜晚。
这一场夜宴是太平早就命人准备好的,照明用的火烛分外粗.大,即便燃上三日三夜也不会耗尽。席间的诸位王公虽然仍在推杯换盏,却时不时瞟一眼高台上的太平公主,还有旁边空荡荡的席位。谁都不知道这位公主的真实意图,但每个人都有些提心吊胆。
太平斟满一杯酒,来到琅琊王跟前,笑吟吟地唤道:“堂兄。”
琅琊王举杯一饮而尽,神色戒备地望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旁边的琅琊王妃带着两个幼子,轻轻推了一下琅琊王的腰,琅琊王却浑然未觉。
太平轻声笑道:“堂兄对孤似乎有些芥蒂?”
“不敢。”琅琊王硬邦邦地说道,“你母女二人都是极厉害的角色。”
这番话已经是在挑衅了。琅琊王话音一落,席间的声音便齐齐地停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年轻的储君,有探究、有疑惑、有不屑……年轻的储君轻笑一声,手执金樽,轻轻柔柔地说道:“孤敬堂兄一杯。”
她浅浅抿着那杯酒,任由琥珀色的冰凉酒液滑过喉间,直到涓滴不剩。
琅琊王同样饮尽一杯酒,神色戒备地看着她,目光有些冷肃。
太平轻声笑了:“堂兄的心结,想必也是在场诸位的心结罢?”
她挑一挑眉,笑得浅浅淡淡:“难道在堂兄心里,我不姓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