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不及。太平想了一想,便派人快马赶回宫去,说自己今夜要回府留宿一晚,请阿娘莫要担心。
但是,她从右威卫返回公主府的途中,却被绑架了。
她没有看清绑架自己的人是谁,却能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恶意。
对方的动作很快,趁她刚从右威卫出来,还未乘上车辇的时候,便乘了一匹快马,从她的身边一掠而过,用马鞭卷起她的腰身,将她拖曳到马背上,扬长而去。
那匹马是罕见的汗血宝马,西域纯种,不多时便将右威卫的追兵甩到了后头。右威卫的将士们想要用箭,却被绑匪一句“你们敢射,我就敢拿你们的公主做盾”给吓了回去。等他们回过神来时,绑匪已经带着公主走远了。
太平被人牢牢地捆在马背上,眼前蒙着一道黑布,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耳旁呼啸的风声。
——这匹马的速度很快,比她生平见过的最厉害的马都要快。
她琢磨了一会,指尖悄无声息地按住手腕,然后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是谁?”
绑匪嗤嗤一笑,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她心念微转,又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莫要杀我。我、我害怕……我有许多银钱,我用银钱来换自己的一条命,好不好?”
太平刻意将声音压得软糯,又微微带着几分颤抖,似乎是真的被吓坏了。
绑匪不耐烦地斥道:“闭嘴!”
——是长安话,而且是生硬的长安话。
——虽然他极力做出一副熟稔的样子,却依然冒充不了土生土长的长安人。
——他是谁?
太平心中转了十七八个念头,背心也隐隐渗出了一些汗。她俯趴在马背上,腰腹随着马背的颠簸一上一下,感觉极不好受,只颠了一会儿便有些反胃。她用力掐了一下手心,等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才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说的是实话……”
绑匪狠狠朝她身上抽了一鞭子:“闭嘴!”
这句“闭嘴”说得更加生硬,而且气急败坏之下,还隐隐带着一些原本的口音。太平暗自琢磨片刻,忍着疼痛,想要再诱哄对方多说一些话,忽然感觉到身_下的马匹停住了。
绑匪用马鞭拖着她,将她拖下马背,朝地上一丢,然后用生硬的长安话说道:“带过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绑匪似乎有些惊讶,过了好久才说道:“这、这是在唐人的地盘上……为、为何不说长安话?”他这句话说得更加生硬,还夹杂着几个太平听不懂的音节。
那个声音再次沉沉一笑,又说了许多太平听不懂的话。
绑匪听过之后,沉默了许久,才跪在地上,用那种太平听不懂的话,一字一句地说着什么。
太平转过头去,平静地问道:“噶尔·钦陵赞卓?”
绑匪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起来,语速也愈发地急促。忽然之间,有人解开了太平眼前蒙着的黑布,又用不甚熟练的长安话说道:“你果然比文成公主还要聪明。可惜啊,前年吐蕃来求亲时,大唐皇帝将你送到了道观里,又迅速将你嫁给了别人。”
那个人蓄着蓬松的大胡子,看不出年纪,却穿着与大唐人迥然相异的衣袍。他饶有兴致地蹲在太平身旁,问她:“长安城的外国使臣约莫有二三百人,公主怎么就能肯定,我是吐蕃人?”
太平偏过头去望他,凤眼中渐渐沉淀出一丝冷意:“长安城中使者众多,但胆敢在右威卫府前绑人的却是不多。突厥人虽然恼恨我,但他们更想要我父亲的命,或是裴将军的命。”
她望着对面那个人,声音愈发地平静:“而你们……瓦、罕、走、廊。”
太平说出“瓦罕走廊”四字时,对面那人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太平,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语气中不掩赞赏之意:“你很聪明,公主。但自古以来,聪明过头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我想,如果你死了,对大唐、对波斯,甚至对葱岭内外的诸多小国,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所以公主,你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你为何生为唐人。”
那人话音未落,绑匪已经抽出弯刀,朝太平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