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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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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回梦想吗?”

    范玫因用手支着头,里着邱清智。那年的梦想,已经是天涯之遥,就像香港跟斐济的距离,眼前人,却是咫尺之近,难道他才是她的梦想?千回百转,他们又重——了。

    邱清智生日的那天,她预先订了一个蛋糕。吃完了主菜,她问他:

    “你知道那个蛋糕是怎样的吗?”

    “是一架飞机?你多半会讽刺一下我当年的梦想。”

    “我才没那么差劲。”

    服务生捧着一个生日蛋糕经过,是属于另外一桌的,那裹坐着一对男女。

    “有人跟你同一天生日呢!”

    “她不停的看手表呢。”邱清智说。

    “我们的生日蛋糕来了。”范玫因说。

    服务生把生日蛋糕放在桌子上。蛋糕上面,铺了一层湛蓝色的奶油,椰树的倒影是用黑巧克力做的,那一轮银月是白巧克力。

    “那年的梦想?”邱清智说。

    “你不是说想去斐济的吗?”

    “谢谢你。”

    “生日快乐。”烛影中,她俯身在邱清智的脸上深深吻了一下。她在他眸中看到那个年少的自己;有点醉,有点自怜。

    “你知道我为甚么要学长笛吗?”她问。然后,她说:“是为了接近一个男人。”

    “哪个男人这样幸福?”

    “你也认识的。”

    “是邵重侠吗?”

    “你为甚么会想到是他?”她很诧异。

    “上一次,你忽然提起他。”

    “他家楼下有一家乐器行,我就在那里学长笛,故意找机会接近他。”

    “然后呢?”

    “他并没有爱上我。长笛的故事也完了。”她一边吃蛋糕一边说。

    “无论你有多么好,总会有人不爱你。”邱清智无奈地说;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她。

    “我也不知道为甚么会喜欢他,就像突然着了魔似的,没法清醒过来。爱情,有时候是一种迷信。”

    “我们都是读洋书的人呀!为甚么会迷信呢?”

    “迷信和学识一点也没关系。在你之后,我有一个男朋友。一天,我看见他买了一条烧肉,我以为是给我吃的,原来他准备去拜神。他是念生物化学的呢!”她说着说着大笑起来“我是因为那条烧肉而跟他分手的。我不能忍受我爱的男人是个会去拜神的男人!可是,现在我倒觉得没有甚么大不了。我何尝不迷信?我甚至甘愿化成—条烧肉供奉我爱的那个人!只要他喜欢!”

    “爱情并不迷信,而是我们迷信爱情。”邱清智说。

    “破除迷信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

    “所以,最好不要再迷信。”

    “知道了。”她用力地点头,说:“去喝咖啡好吗?去上次那一家starbucks,我要喝野莓味的fra uccino。

    “又是野莓味?”

    “是的,是wildberry,我迷恋所有wild的东西。因为现实中的自己并不wild,我曾经以为自己很wild的。”

    “成长,便是接受一个不完美的自己和一个不理想的自己。”邱清智说。

    “也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完美和不理想。”她说。

    范玫因和邱清智肩并肩向前走,多少青涩的岁月倒退回来,她觉得自己改变了许多,邱清智却没有改变。她不知道这是否一厢情愿的想法。跟故友重逢,人总是认为自己改变良多,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有一点改变,也是成就。

    “你喜欢自己的工作吗?”范玫因问。

    “不会最喜欢,也不是不喜欢。有多少人会十分喜欢自己的工作呢?”

    “我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的。”

    “女人比较幸福。因为男人做了自己不太喜欢的工作,所以,他们的女人才可以做自己最喜欢的工作。”

    她摇摇头,说:“性别歧视!”

    tarbucks里挤满了人,他们买了两杯野莓味的pra uccino站着喝。从这里望出去,那个斐济群岛的广告招牌,依旧耀目地悬挂在半空,点缀着这个没有梦想的都市。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故事。”范玫因说。

    “在你之后,我谈过两次恋爱。”

    “这么少?”

    邱清智点了点头。

    “到目前为止,哪一段最刻骨铭心?”她问。

    “是否包括跟你的那一段?”

    “当然不算在内!我认为我对你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让我这样相信好了。”她笑着说。

    “那么,除你之外,是上一个。”

    “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她的声音很动听。”

    “有没有夏心桔那么动听?我每天晚上也听她的节目。”

    “差不多吧。”邱清智说。

    “你和她为甚么会分手?”

    “不记得了。”

    “是你不想说吧?”

    “不,真的是不太记得原因了。有些记忆是用来遗忘的。”

    “我们通常是遗忘最痛苦的部分。那就是说,她令你很痛苦?”

    邱清智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说些甚么好,就说:

    “我们有没有可能去游当年剩下的那半个欧洲?或者是斐济也好。”

    “说不定啊!”“真希望明天便可以起程。”

    十一点十五分,店里的服务生很有默契地站成一排,一起喊:“lastorder!”

    “是这家店的作风,差不多关门了。”邱清智说。

    “是吗?吓了我一跳。”

    “还要再喝一杯吗?”

    “不用了。”范玫因放下手上的杯子。

    在车厢里,她拧开了收音机,电台正播放着夏心桔的节目,一个女人在电话那一头,凄楚的问:

    “你觉得思念是甜还是苦的?”

    “应该是甜的吧?因为有一个人可以让你思念。”夏心桔说。

    “我认为是苦的。”女人说。

    车上的两个人,忽尔沉默了。重逢的那一刻,愉快的感觉洗去了别后的苍凉。然而,当一旦有人提起了思念这两个字。多少的欢愉也掩饰不了失落。毕竟,有好几年的日子,他们并不理解对方过的是甚么样的人生。这刻的沉默,说出了距离。那是他们无法弥补,也无意去弥补的距离。

    车子停了下来,范玫因说:

    “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谢谢你的蛋糕。”邱清智说。

    “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甚么问题?”

    “你要坦白的!”

    “我从来就不会说谎。”

    “今天晚上,你有没有一刻想过和我上床?”

    “有的。”

    “现在是不是已经改变主意了?”

    “嗯。”“为甚么?”

    “你就像我的亲人,跟你搞好像有点那个。”

    “对了!我也有这种感觉!”范玫因笑了起来,说:“我宁愿你是我的亲人,亲人比较可以长存。”

    “太好了!”邱清智松了一口气,双手放在头后面,说:“我们都想过搞而决定不搞”

    “嗯,这个决定不简单。”她接着说。

    “难得的是,我们都认为不搞更好。”

    “是的。”她微笑着说。

    “十年后,如果我们再一次重逢,你猜会是甚么光景?”她问。

    “十年后,我们都快四十岁了。”

    “你会变成怎样呢?而我又会变成怎样呢?”

    “我们还会搞吗?”

    “四十岁,是lastorder了。如果我还没有找到好男人,你要照顾我。”

    “谢谢你把lastorder留给我。”邱清智说。

    阳光普照的一天,范玫因站在人行道上,仰头望着那个巨型的斐济群岛广告,那年的梦想,到底是遥远的。她在旧相簿里,看到了一帧她和邱清智一起时拍的照片,那天是他的生日,日期是十月十九日。啊,原来她记错了他的生日,她还以为自己是不会忘记的。

    邱清智为甚么不去更正呢?是不想她尴尬,还是认为已经无所谓了?我们曾经那样爱着一个人,后来竟然忘记了他的生日。爱是长存的吗?她转过头去,发现她旁边也站着一个男人,出神地看着那个广告招牌,是她不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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