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帕拉梅拉沿着山路匀速前行。
车厢内没开音响,很安静,只有余城转动方向盘发出的细微声响。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孙子期的手。
孙子期拧转了头去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任由他握着。反正她也挣不开。
十五分钟后,帕拉梅拉缓缓驶入了别墅的地下车库。
余城松开孙子期的手,绕到副驾座一边准备帮她开车门,但孙子期早已自行开门下车了。
他再度牵起她的手,往通向一楼的楼梯走去。孙子期下意识躲了躲,没躲开,被他沉默地牵住了往地面走。
从上车到下车,再从下车到进屋,他们两个一句话都还没有说。
余城的别墅还是上次来的那样空旷、冷硬,他随手拿起遥控开了头顶的吊灯。橘黄色光线倏地亮起,充满了整个空间,孙子期一刹那被刺得闭了闭眼。
余城牵着她,没有到沙发上坐下,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才伸手抿了抿她垂落的发,哑声道:“你先洗澡?”
孙子期面无表情:“我不是来陪你睡觉的。”
余城笑了笑,但笑意完全没有传到眼睛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完全是冷的。他吻了吻她的手,道:“你一身都是酱料味,去洗洗吧。”
孙子期没动。
他又露出了个苦笑,低低地说了一声:“就当是给点时间我,让我想想应该怎么说。”
孙子期垂着眼睛思忖了半晌,才用了点力气把手抽回去,往浴室去了。
余城注视着她的背影,等她掩上了门,才慢慢地走了过去,靠着墙在浴室门边坐了下来。
***
孙子期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绷得紧紧的脸。
她有些猜不透自己跟余城走的原因。
为了避免余城跟霍一鸣发生更大的争执?为了不让孙乐童听见更多关于五年前的事情?又或许,只是为了听听他的解释?
她摸了一下镜子里那个年轻女人的脸,她有些疲惫的眼角正微微地泛着红。
——你要冷静。别昏头。孙子期。
她对那个女人说。
——你才是。要有原则。孙子期。
那个女人回答她。
她受不了似的脱掉衣服打开了一旁的淋浴头。
浴室的柜子里叠着她适合她尺寸的干净内衣裤,以及上次穿过的那件家居服。她没碰,只拿了一条浴巾,哆嗦着擦干身体,然后一件一件地穿上自己原本的衣服。
冲了个冷水澡,让她心里镇定了不少。
孙子期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轻轻地拧开了浴室门。
余城就坐在门边。
听见她出来的声响,他把头慢慢慢慢地抬了起来,对她难看地笑了笑。
“怕你跑了。”他还有心情调戏她。
孙子期直接越过他往客厅沙发走去。
余城随意地捋了捋头发,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孙子期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的长发没有吹干,半湿着披在白衬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失去了冷硬的攻击性。
余城用脚踢开了茶几,直接盘腿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正对着孙子期。
孙子期垂着眼睛看他。
他动了动喉结,最终还是先把身上厚重的长袖卫衣脱掉了。
孙子期看着他,没说话,赤着的脚却往后缩了缩。
余城抓住了她还微微湿润的脚踝,那里的皮肤那么莹润,白呢,发着光的感觉。他哑着声音,没敢看她的眼睛,只问:“你知道我手臂上刺的这两个人,是谁吗?”
“一个是哈迪斯,另一个不知道。”孙子期被他抓着,也没踢开他。
余城笑了笑,回答她:“一个是哈迪斯,另一个是明塔。”
希腊神话中,水泽仙女明塔曾是冥王哈迪斯宠爱的情人,然而哈迪斯却从埃特那山娶回了春天女神珀耳塞福涅为妻,并宣布将她立为冥后。
明塔嫉妒不已,便到处传扬说自己远比珀耳塞福涅卓越美丽,哈迪斯一定会回来自己身边,甚至扬言要将珀耳塞福涅扫地出门。
珀耳塞福涅非常愤怒,最终疯狂地将明塔踩成了尘土,但哈迪斯念在旧情,让她的骨灰中长出了薄荷草。
这就是匍匐在余城手臂上的那个手握薄荷草的美貌女人的故事。(注1)
孙子期其实心中还是疑惑,但她没有问出口。
这时,余城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余明山这个人吗。”
孙子期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c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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