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陡然发亮,在毛皮上跪坐起身子,兴奋的靠近他。“冷二哥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谁晓得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路找到这个岛上来,四、五个月之前,他来过一次,我看到他时简直吓呆了。因为岛上不允许陌生船只进入,所以他不要命的跳船自己游过来,上岸时还跟居民们打了一架”说到这里,冷奇伟停了下来,用奇异的眼光盯着柳清秋,狐疑的问道:“等等,你又是怎么上岸来的?”
柳清秋微笑着,笑容里有着调皮与自满。“好巧,我也是跳船自己游上岸来的。”
他发出呻吟声,再度对柳清秋的大胆感到不可思议。“你太过胆大妄为了,那一带不时有鲨鱼出没,你跟傲群都只是运气好,要是真的遇上鲨鱼群,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你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块白骨。”
柳清秋幻想那种情景,恐惧渗透进心灵,全身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寒意让她发抖。一想到鲨鱼那白森森的牙齿,她就打从骨子里发冷。她是很喜欢吃腌鲨鱼肉没错,但是可不喜欢帮鲨鱼检查蛀牙。
“我会游得很快。”她嘴硬,还在强辩,妄想要掩饰自己冉冉而生的恐惧,尽量表现出勇敢的一面。
冷奇伟哼了一声,大有不以为然的意味。“游得再快也没用,那些鲨鱼一旦闻嗅到血腥,就会发狂的撕咬,全力往血腥处攻击。”
她闭上嘴,赌气的瞪着他,手指下意识的触摸挂在胸前的那颗莹白的小石子,让柔软的手掌包裹着那冰凉的石子,借以安抚自己的紧张。怎么思索也想不透,为什么她会如此的紧张与不自在?眼前的他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只是隔了几年不见,为什么那种距离感竟像是耗尽一生的努力都无法跨越?
看着他那双曾经温暖的带着笑意,如今却充满冷漠而隐含愤世嫉俗的黑眸,她的心就莫名的纠结了。
分离了太久,她想要了解他,着穿他心里是否有着伤痕,甚至更进一步的,她奢望要治愈他。只是,他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吗?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推开她的双手?
“怎么不说话了?被吓着了吗?难道我连你的胆量都高估了?”
“你应该知道,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吓得着我的。”她缓缓的说,眼神里满是倔强。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被保护得太好,养尊处代得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但是这里是个野蛮的荒岛,不比你所熟悉的台湾,潜藏的危险超过你所能想像。你那种盲目的勇气只适用于文明世界,到了这里可是一点都不管用的。”他拿过桌上的纸张,低头审视着,像是马上就把她忘在脑后。
“好歹我也安全上岸了,事实证明我还有点本事,拜托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她出声抗议,晶亮的眸子有着不满。
冷奇伟缓慢的抬起头来,深不可测的黑眸扫过她的身子,不放过任何一寸的景致。那段时间漫长得像是永恒,他的视线有了改变,似乎在这一刻又重新的审视眼前这个小女人,那眼神里带着一点的笑意、一点的欣赏、一点的不可思议
“的确是不能再把你当成小孩子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回荡在小木屋中。
她突然没来由的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羞赧的全晕染上面颊,一丝丝窃喜的情绪在心间弥漫,她努力逼迫自己凝聚勇气看问他,却无法从那双深幽的黑眸里看出他更深层的情绪。
“在这岛上,任何人都不会把你当小孩子,在他们眼里,十五岁就已经是适婚年龄,你今天看到的那个新娘只有十四岁。岛上所有的男人对你都很感兴趣,我敢说,要是你给他们些微鼓励或是暗示,你接下来的岁月就等着嫁给岛上的人,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吧!”
柳清秋的嘴角漾起谜一般的微笑,只是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笑什么?吓呆了”他不当一回事的问,将手里的纸张一丢。“两个星期之后,岛上的人要乘船出岛一趟,去附近的大岛做交易,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出岛之后就请人送你回台湾。”
柳清秋摇摇头。“我不回去。家里都跑得没人了,我回去做什么?难道窝在家里抓蚊子来玩吗?”
冷奇伟挑起浓眉,无声的询问。
她叹口气,停了几秒钟之后才慢慢的说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你我两家的家长结伴去环游世界了,把两家的孩子都放在家里。首先,先是你家老三把我三姐骗去订了婚;接着是十年不见踪影的冷二哥跑回台湾,将最乖的大姐拐走,两人不知道私奔到哪里去了;之后不久,连二姐都被你那当警官的小弟骗得晚节不保;而找,则是考完朕考之后就跑来找你。”她细数着,修长漂亮得如同水葱的手指弯曲着。
“猫儿不在,你们这些小老鼠就乱来了。”他下看评语。
“要怪也只能怪你那几个兄弟手脚太快了,一看家长们不在,就施手段骗得我几个姐姐团团转。”她耸耸肩。
“你就特地千里迢迢的跑来向我报告这些?”他不感兴趣的问,手指爬梳及肩的黑发。
“别这么无情,仿佛我说的人与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好歹是你的家人,怎么你甚至各于显示一些关心?”她有些愕然,料想不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淡然冷漠,就像是他正在谈论的是一些陌生人的事情。
“我五年前回过台湾一次,之后喜讯就全然断绝了。我跟家里的联络,只是比那个浪迹天涯的冷傲群多一点罢了。”他淡淡的说,有意无意的阻断自己的情绪。
“我听你爸妈提过,他们尊重孩子的选择,他们只要知道你还存活着,这样就够了。典型的放任父母,尊重孩子的意愿,”柳清秋皱着眉,不解的看着他。“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够这么冷酷,说不联络就木联络,只让我们知道你待在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产冷奇伟深沉的黑眸在她脸上一扫,看见她小脸上的疑惑。男性的唇扯出一个奇异的笑容,里面所包含的苦涩多于笑意,看上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冷不冷酷不关你的事。”他无情的说着,将头转过去。
柳清秋的眼眸一黯,感觉胸口闷得发疼,他那些话像是好几记重捶,击得她头昏眼花,一时难以喘息。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有些自卫的说道,紧咬着粉红色的唇瓣。
她熟悉的冷奇伟虽然脾气不太好,性格激烈如火,但是对亲人与朋友愿意付出关心,即使对当初那个小苞屁虫,都会分神多加照顾。然而,她不能理解,如今的他为何会变得如此冷漠?那双孤寂的眼冷冷的看着所有一切,就像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再也挑不起他的情绪,再无悲伤与欢欣。
就像是他眼里长久居住着一个鬼魂,而那个鬼魂牢牢的禁锢了他的心。
“人总会改变,有太多事情会改变一个人原本的性格。”他严苛的说,最后再若有所指的看着她,讽刺的微笑。‘人不能永远愚蠢。”
她眯起眼睛,狐疑的问:“你这是在讽刺我?”
“啊,你变聪明了。”
柳清秋看了他几秒钟,之后才低下头来,好整以暇的整理自己的行李,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的拿出来。“你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我不会被吓跑的。”
“你不用被吓跑,等到两个星期之后,我自然就会在第一时间内送你回台湾。”
“让我留下来。”她要求着,灵活的眼珠转了几圈。“我好不容易才考完联考,让我在这里度个假,休息一阵子。”她心里打着主意,只要冷奇伟愿意让她留下来,她就还有机会实行自己的计划。
“两个星期是我最高的忍耐限度。”
“我保证不会惹麻烦。”她举起手对天发誓,一脸的真挚。
这一次换成冷奇伟眯起眼睛看她,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不相信。“你会不惹麻烦?那么天可要下红雨了。”
他不会上当的,清秋从小就是如此,她擅长乖巧的保证,骗取旁人的信任,之后她就有办法意出一串又一串的麻烦,让她身边的人为了收拾残局而疲于奔命。
女孩蜕变成女人,同样的,她所代表的麻烦与危险性也相对的增加。
柳清秋气愤的往床上一捶,木板发出巨大的声响。“我不管,反正你别想送走我,我是赖定这里了。”
两个人气愤的瞪视对方,谁也不肯移开视线,就这样僵持不下的看着彼此,紧张的气氛在小屋里弥漫,没有人肯开口,此刻连窗外的海风都显得刺耳。
许久之后,冷奇伟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小柳儿,想都别想,我不想带个麻烦制造机在旁边,你这两个礼拜内给我安分些,时间一到我就马上送你回去,到时候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会以最快的方式将你打包送回柳家去。”
他的研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没有时间能够分神给清秋,再者,这个岛上布满各种危机,他更不愿意看到她涉险。
抗拒她的陪伴是必须的,他不愿意看到另一个人在岛上丧命
他的心蓦然一痛,像是最深处的伤口被翻动了,那种疼痛仍旧那么尖锐,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酷,断绝一切情绪,不去想,不去感动。
“你办不到的,我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她咬着牙。
“想不想试试看?”他撂下一句狠话,随即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小木屋,没有关上的门扉因为海风的窥探而晃动着。
柳清秋紧绷的身子霎时瘫软下来,颓然的倒进柔软的皮毛里。直到此刻,那阵一直不曾褪去的颤抖才涌现,撼动着她的身躯,让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要从灵魂的最深处被摇晃拆解了。
“你不能送我走,你不能。”她喃喃的说着,双臂紧紧的环抱自己,连眼睛都闭起,像是在凝聚勇气。“你不能送走我,我是为你而来的。”
海风依然吹拂着,一声又一声的流转,像是某种神秘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