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衣老者身边坐下。
‘酒家,还不给我的这位小兄弟上酒。’蓝衣老者笑着说。
一阵忽悠悠的声音传来,令天雄忍不住抬头观看,却发现一盏酒杯打着美妙轻盈的螺旋,如风车一般落在面前。在它将要落在桌面上的时候,正好开口朝上而立,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
天雄顺着酒杯的走向搜索着望去,却看到一位穿戴灰衣斗笠,腰杆笔直的男子,背对着他,正在从炉火中将一瓶温好的美酒赤手拿出来。
‘酒家,不必怕让他看到面容,这个小伙子不是凡尘俗世里的那些蠢物。’蓝衣老者笑道。
那名被称为酒家的男子背部绷紧的线条似乎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仿佛正在默默微笑。他将热酒放入盘中,缓缓转过身,来到天雄的桌前,将酒瓶轻轻放下。他那布满了伤痕的恐怖面容揉和着酒馆里熠熠的***,以一种怪异的形象充满了天雄的视线。天雄的心中没一丝的胆怯和惊恐,反而充满了激荡如沸的喜悦之情。
‘是您?’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这一句简单的问话。
酒家微笑着点点头,将酒杯满满斟上,沉声道:‘小伙子,喝一杯,好好歇歇。’
天雄的眼中充满了激动的泪光,他双手捧起酒杯,一饮而尽,微带辛辣和甘甜的酒水,仿佛一颗冬日里的火种,将他浑身血液都在一瞬间点燃了。
‘行侠是要经历苦难的。’蓝衣老者陪着天雄又饮了一杯,低声说:‘世间的邪恶,岂是能够轻易化解。不要灰心,孩子。’
天雄的鼻子一酸,奋力地大声说:‘是。’
‘小伙子,’酒家爽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挫折对于我们游侠,反而是机会。越大的挫折,我们就越喜欢。’
‘越大的挫折就越喜欢?’天雄惊异地问道。
‘不错,’蓝衣老者的语气中渐有激昂之意,‘当所有人都以为在挫折面前,我们已无能为力,我们却能一次次的站起来。想一想与你作对的敌手怎能忍受。’
‘说得好,’酒家笑道:‘克服挫折重新振作,是对敌手最大的打击。我们游侠身无长物,唯一在手的就是永不放弃的斗志。只要斗志仍在,无论什么艰难困境,我们都能安然度过。’
‘呵呵,’蓝衣老者微微一笑,‘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当年杀死那个大魔头的经历?谁能想到你已经气若游丝,又被他用寒冰锁死,竟然还能靠最后一口气要了他的命。’
酒家得意地轻笑一声,道:‘怎比得上你当年身中数十刀,仍能够杀得了那些不可一世的太行群盗。’
‘身中数十刀?’天雄惊讶地道:‘可为什么流传下来的歌谣中没有提到?’
‘游侠的苦难,又怎能编成歌谣。’蓝衣老者若有所思地叹道。
‘若没有你的力战不屈,又怎会有那激动人心的歌谣传世。’酒家捧来一壶新酒,缓缓为蓝衣老者和天雄满上,忽然意兴飞湍地曼声唱道:‘太行千年不融雪,难比天山万里霜。’
他的歌声令在酒馆内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由衷的笑意,心有灵犀一般地齐臻臻举起手中的美酒,一起唱道:‘太行儿郎多勇悍,生撕虎豹也等闲,长空飞雁落别峰,作恶多端无人管。寂寞龙泉清音起,孤影独骑出天山。太行山门次第开,如雷铁骑排云来,白刃如火马如龙,叱吒刀声今犹在。幽咽弦音寒人胆,一泓清泉入天关,剑光点亮天与地,无人今夜可成眠。’
天雄激动地学着众人的样子举起酒杯,随着他们激昂的旋律,大声地唱着。
‘哈哈哈哈,痛快!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酒家仿佛一瞬间回忆起了世间游侠所有的英风豪举,用力以竹制筷子敲击着桌上的酒盏,击打出如同战鼓一般铿锵有力的旋律。
天雄将手中的美酒再次饮尽,还要接着唱下去,却被蓝衣老者一把拦住。
‘小伙子,你来得太早,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
‘不错,回到你来的地方,完成你没完成的使命。’
‘是啊!’酒家的脸上露出鼓励的笑意,‘不要急着到这里来,无论你来得多晚,我们都会等你。’
天雄感到手上的酒杯忽然化为了一片五光十色的烟火,在空中消失不见。他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蓝衣老者和酒家的影像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他感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重新吸回了那个由北极光芒所铺成的甬道,朝着黑暗而幽深的彼端,飘飘悠悠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