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木桥的另一侧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尾金鲤顺着而下,归入了桥下的金鲤群,与其共同组成了一幅囊括二十八宿在内的星图,而紧随其后而来的,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猿公。
……
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骑坐在健壮头羊身上的猿公,居然正指挥着那成群的山羊,让它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河道小跑而来,就像一队正在表演军仪的士兵,威武而庄严。
在意识到赵青所具备的惊人培训能力,以及郑旦这个“陌生人”地位的迅速提高后,猿公心中不免把郑旦和自己进行了比较,分析了双方各自的优缺点,觉得自己也该发展出一定的势力。
众所周知,食草动物的心灵比绝大多数人类都纯粹,近似于婴幼儿的水平,虽说由于智慧所限,除了像猿公这般天赋异禀的特殊个体,否则根本练不了复杂多变的劲法;
但若是从炼气体系,尤其是最讲究心灵境界的佛门功法着手,例如《神照经》《易筋经》《神足经》等对“聪明才智”要求不高的上乘内功,那便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了。
特别是《神足经》这门功法,理论上只需将身体摆出奇怪的动作姿势,便可自发入门、修行、增进功力,且可以通过炼化外来毒质,令真气内力快速提升,且具备毒质所携带的特性。
毫无疑问,这门功法,正好符合猿公的期望,能够让它专门培养的动物们迅速成长,成为它的盟友与可靠的手下。
在从赵青这边了解到《神足经》的存在,以及灵鹫宫石壁上让鸟兽也能修习内功的试验后,猿公逐渐生出了将前者改编成多个动物版本的想法,并希望在经络结构与人类相近的牛马羊猪等中大型哺乳动物身上,展开初步的尝试。
于是,猿公开始训练跟自己关系较好的山羊们,让它们按照特定的动作进行锻炼。眼见着这些山羊们在自己的指导下,花费了一段时间,逐渐变得动作整齐划一,猿公的心中颇为满意。
从训练山羊开始,逐步压服周边的猛兽,扩大领地范围,然后再招揽有灵智的鸟兽,让它们担任小队长和领主,逐步建立一个强盛的动物王国,这个想法在它心中犹如一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而由于跟人类之间没有领土争议,白猿国在扩张的过程中,应该并不会遇上多少有份量的对手,理论上完全可以一统一万九千里会稽山,乃至于面积十倍于此的越国南部广大山区。
不过,跟它最近初步了解到的赵青计划相比较,猿公仍然觉得自己似乎太传统、保守了些,没有什么新意,需要进一步实现创新和突破。
就在这时,接到身上金鲤印记的提醒,猿公知晓有一位智者正在附近垂钓,等待着它与赵青,犹豫片刻,便率领着白羊小队赶了过来,跟桥另一侧的赵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意了听故事。
……
“是这样,我最近在思考着一件事情,想跟你们俩分享一下。”辛文子摘下斗笠,平视着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笑呵呵地道:“辛某钓了这么年鱼,也遇上过许多有意思的渔友……”
“有制造峰峦般大小的巨型钓车,将钓车与整座会稽山脉相连,准备前所未有的大钩巨缁,投竿于东海深处,想要一次性钓起上古鲲鱼的;也有以弋射捕鱼,曾用箭射杀过变化成鲤鱼的虬龙的……”
“与他们宏大的计划、惊人的收获相比,我自己的渔技,也没有多少可以夸耀的地方了。”顿了一顿,文子继续开口道:“不过,我这一次所要讲述的,则是另一个精益求精、执着之极的渔友。”
猜到了文子所提及那两个渔友的身份,应该是任国公子、宋国豫且,赵青心中微惊,不由得对第三个渔友的故事生出了兴趣,用心倾听。
“对于垂钓之事,我自己只是享受其过程中的乐趣,但是这个朋友,却常常向我跟其他渔父问询其中的技巧,想要知道使用同等价值下的渔具,应该采取怎样的策略,才能收获最多的鱼虾。”
文子补充道:“意识到对方是在追求捕鱼的最高效率,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在不同的成本之下,再从长远目标和短期收获两大方向出发,则各自有着不同的答案,无法一概而论。”
“比方说,在没有钱财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到河滩、水沟里用手抓鱼,或者用棍子打鱼。这是最简单、最原来的方法,也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就如同乡村小孩抓泥鳅一般,属于捕鱼的入门阶段。”
“若是有了一个大币的本钱,我们则可以到市场上购买鱼线、鱼钩,自制竹竿、配好鱼饵,采取垂钓的方式,如果钓技高超,有着充足的耐心,收获便可以大幅提高,已进入了捕鱼的初级阶段。”
“若是有着十个大币的本钱,采购一张大小合适、疏密有致的渔网,在鱼群聚集之处大规模地捕捞,方是首选。在捕鱼的效率上,无疑能远远胜过仅可一次钓上一条的垂钓,算得上是捕鱼的中级阶段。”
“一旦有了一千个大币及以上的本钱,便可以开掘、建起一个五到十亩大小的鱼塘,买入鱼苗进行养殖,从而摆脱网鱼之时经常寻不到鱼群、收入不稳定的缺陷……这便是捕鱼的高级阶段了。”
“说到这里,我那位朋友便插话道,他最近继承了父辈的资产,已经做好了鱼塘养殖的打算,也就是我口中捕鱼的高级阶段。”文子笑了笑,接着道:“因此,他真正想问的,是究竟应该如何经营属于自己的鱼塘。”
“经营自己的鱼塘?”猿公性情率直,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忍不住插嘴道:“这个鱼塘,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听上去,或许指代着一方大势力?”
对白猿的开口言语并不以为意,文子只是微微一笑,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继续讲述道:
“恰好,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有着一些个人的见解,便向他分享:鱼塘养殖之要,在于鱼苗投放的时机、水质的保障、饲料的喂养,以及最后捕捞之际的筛选,并且得定期进行巡查。”
“水的流动速度、水温、水质等等都会对鱼的生长和繁殖产生影响,因此,鱼塘中的水,最好选择从山间溪流、江河湖泊等自然水源获取。同时,要保持塘水的流动性,可以经常让它循环流动……”
“在鱼苗的投放上,则应该选择生命力顽强、生长快速的品种,不要被那些外表华丽的品种所迷惑。而且,要分清楚各种鱼类的生活习性,合理搭配不同种类,保持平衡的状态……”
“不得不提的是,若是单个鱼塘内鱼群的数量达到了一定数目,就很可能会诞生由鱼蜕变而来的蛟龙,带着整个鱼塘的所有鱼一起飞走。因此,必须在塘内养殖一些鳖类充当守卫,对此起到阻碍的作用……”
说到这里,赵青早已察觉到文子其实是在以养鱼之法暗喻治国之术,“渔父”即为一国之君,大鱼小鱼、虾虫则代表着各级官吏与平民,塘水则相当于最根本的‘经济’基础?
而他的那个继承父辈“鱼塘”的朋友,指的应该就是越王勾践了?话说,在昨日那一战展露头角之后,勾践应该很快就会召见自己,文子这是想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吗?
“在听取了我给出的养鱼意见之后,接连数年,那位朋友的鱼塘均大获丰收,于是特意告诉了我这个喜讯。”
文子淡淡开口道:“我便提醒他说,如今,你攒下的本钱已足以收购别家的鱼塘,为何还要专注于区区一个小池塘,而不把目光放得更远大些呢?一个人能管理的鱼塘面积固然有限,但完全可以雇佣别的人来干。”
这便是从部落、方国时代,发展到了分封制王朝了吧?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念头微动,便出声道:“我听说,将多张渔网固定在河流、湖流之上,圈住一块水域,也能起到与鱼塘相类似的作用。”
“不错!”文子表示赞同,继续道:“这种更进一步的方法,姑且称之为‘网箱养殖’吧,能够将多个鱼塘之间的水源连通在一起,还可以在一个网箱养殖场里,根据不同鱼类的生长需求,设置不同的网箱大小和深度。”
以赵青之见,分开的多个“鱼塘”重新合而为一,这已然是‘大一统’中央集权帝国的状态。不过,文子的话还没有说完:
“若是本钱达到了成百上千金,便可以考虑借助术法之力,搭建一批全自动检测、开闭式的网箱,能够通过自动检测鱼的数量和生长状态,来自动调整网箱的大小和深度,适应它们的需求。”
“在这种情况下,‘塘’中之鱼的生活,几与最初它们在江河湖海内自由自在的状态一般无二,甚至察觉不到自己被圈养的状态,但在食物与安全方面却有了更高的保障,产量、品质便可达到最高的水平。”
这不就是无为而治吗?赵青表示自己完全理解文子的意思,并隐约作出猜测,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应该便是越王勾践想要按照文子的指点“养鱼”,结果又遇上了新的困难。
然而,下一刻,文子所说的话语,却让赵青生出了出乎意料之感:“鱼塘养殖的道理,放在修行之上,亦同样有着对应的关系,涉及到了天地规则的运行之理,或许,可称之为‘道韵交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