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过呢,现在我们要在这里停一下,因为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她很敏感,大概是被黑罗剎吓怕了,不希望身边没有人保护着。
他温柔地一笑“倒也没什么大事,初舞那家伙很贪嘴的,最爱吃这家店的三鲜香饺,昨天还特地嘱咐我一定要给他带点过去,所以请薛小姐稍等一会儿。”
“可是”她支吾着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太胆小,而不敢让他离开。
此时,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侍雪开口道:“还是我去买好了,这本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去看初舞公子,我两手空空的也不太好。”
“那就有劳你了。”行歌送她下车,并将店的位置指点给她看“就是前面那间翠玉食坊。”
侍雪走进店中,店内有不少的客人,看起来生意很兴隆的样子。
她刚站定,就有一个伙计跑来问道:“姑娘,要点什么?”
“我要一份三鲜香饺,要打包带走。”侍雪递上一小块银子。
“姑娘,一份饺子只要十二个铜钱就可以了,姑娘没有零钱吗?”店小二看到银子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
侍雪想了想“你们店中还有什么拿手菜?”
一旁有人说:“这家店最有名的是香酥鸡、甜水鸭、水晶丸子、莲花汤,外加一份荷叶糯米饭。”
侍雪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独自坐在屋角的年轻人,穿的是粗布衣裳,一身的风尘,双手油腻腻的,正在低头忙着啃鸡翅膀。
店小二听到那人说话,笑道:“是啊是啊,这位客倌最了解我们店的菜色了,他已经在这里连吃了三天。”
那人又说:“小二哥,麻烦你告诉厨房,今天这个鸡翅膀卤得不错,只是酱油似乎多放了两钱,下次记得改过。”
“哦,是是,我这就去说。”店小二又问侍雪“姑娘还要点别的吗?”
她笑了一笑“就点他刚才说的那几样好了。”
“好,姑娘稍等,我会吩咐厨房尽快做好。”
侍雪打量了一圈,发现店内所有的椅子都坐着客人,看那些客人大都很粗俗,穿着也实在不讲究,最后将视线停在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对面的空椅上。
于是她走过去,客气地问道:“这位公子,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坐一下?”
“姑娘请便。”那人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
侍雪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是个极为英俊的人,双眉浓黑,目若泓水,笑的时候还带有几分孩子气,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多谢。”她欠身坐在他对面,坐在这里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街景.也可以看到薛墨凝和行歌所在的马车。
她的眉心轻拢。
“看着一桌美食还能皱眉头?”对面年轻人又开了口,端给她一盘食物。“这是水煎包子,吃一个包你开心。”
侍雪笑着摇摇头“谢谢公子的好意。”
年轻人像是吃饱喝足了,伸了个懒腰,连笑容都懒洋洋的“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说话真是客气,你看我哪里像个公子哥儿?”
“那个”她被他问得一愣。自己习惯对年轻男子以“公子”相称,或许是因为跟随公子太久,也或许是因为她出入所见的多是像行歌、初舞这样优雅俊美的年轻男子吧。她再打量了他一遍后,不由得笑出来“那我该如何称呼?”
“叫我小枫就行。”他促狭地挤挤眼。
侍雪却叫不出口。“小枫”这个称呼太过于亲密,她与这个年轻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这样亲密的叫法并不适合他们。
她只好尴尬地坐在那里,眼神瞥向旁边。
“这家店哪里都好,就是上菜太慢,你要等你的菜打包好端上来,只怕还要等上半个时辰呢。”小枫起身招来店小二结帐,恰好面对窗外而站,偶然看到街景,他愣了愣,喃喃自语“还真是巧啊。”
侍雪发现他的眼睛笔直地看向行歌的马车。这辆马车平凡无奇,没有任何标志,但是他的话语里分明是认出了这辆马车的出处,猜到了车内人的样子。
怎么?这个年轻人居然认得行歌公子吗?
结完帐后,他从长凳上拿起一把长剑,奇怪的是,这把剑的剑鞘实在有些破烂,剑柄的地方还有着斑斑锈迹。
但就是这把剑,让她的眼睛骤然一亮,心头闪过一个名字。会是他吗?他也为了魔杖闻讯前来?
正在她犹豫着该不该点破这年轻人的身分时,对方已经走出了店门,而且目标就是行歌的那辆马车。
侍雪倚在窗口看他想做什么,只见他走到马车对面说了句“坐在马车里不觉得憋气吗?路过翠玉食坊还能不下车的人,我可没见过。”
他的声音很大,所以让距离十几步远的侍雪都听得清清楚楚。
车帘被掀开,行歌缓步走出,站在车辕上与他对面而立。
行歌的优雅风姿本已十分抢眼,而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着普通,手中握着的又是一把破烂宝剑,但在气势上却毫不逊色。
两个人从穿着到气质的强烈对比,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从这个角度上只能看到行歌的正脸和那个年轻人的侧面,但是行歌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向来挂在唇边的温柔笑容不知为何竟冷了几分,那个年轻人却依然笑得很灿烂。
侍雪从窗边走到店门口,又向前走了几步,想听清楚行歌公子同他说了些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有热闹看,为什么不来?”年轻人嘻嘻笑道“初舞呢?在车上?怎么还躲躲藏藏地不肯出来见人?”说着他就要上车掀帘子。
行歌伸臂一挡“车内的人你不认识,也不便见你。”
“哦?”年轻人挑起眉毛“该不会是你的宠妾吧?那我更要看看。”他的手臂如游鱼一般滑,迅速摆脱了行歌的阻挡,手指也摸到了车帘边缘。
行歌单足急抬,勾住了他的足踝,一手捉住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年轻人反手一拨,身子微缩,从行歌的手臂下面挣脱开,左手又去抓车帘。
行歌双掌齐出,竟握住他的那柄锈剑,像是算准了他不会放开这把剑似的,向旁用力扯开,那年轻人果然不得不回身护剑,行歌就趁此时在他的胸口处轻轻地挥出一掌。
年轻人反应极快,哈哈笑着倒退数步,痹篇了他的攻势,但是身体也被迫跃下了马车。
侍雪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行歌公子的武功在曼妙姿势中变化无穷,优雅下潜藏着无数杀机,而那个年轻人举重若轻,看起来顽皮胡闹的招式一样是高深莫测,在行歌公子如此犀利的攻势下还能全身而退,这等武功也足以惊人。
“喂,你这么宝贝车里的人啊?小气得都不肯让人看一眼?这可真不像你行歌公子的美名啊。”
他的话似乎是故意要大声说给周围的所有人听,果然,听到“行歌公子”四个字后,一旁的路人惊诧地停下脚步,纷纷将目光投注过来。
行歌负手而立,淡笑道:“车内的人是我一位朋友的未婚妻,我自然要全力保护。”
“看你笑得那么假,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年轻人哼道:“那好,我不去看她,我只问你初舞在哪里?”
“初舞公子受了伤,正在养伤中。”车内的薛墨凝说了话“行歌公子,这位是谁?”
行歌还没有说话,年轻人笑道:“声音还真是甜美,你哪个朋友这么有福气?肯定不是初舞。”
薛墨凝在车内透过门帘缝也看了会儿外面的情形,只是觉得好奇,所以忍不住发声说话。既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见她,而且看起来对方和行歌很相熟,那么她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躲藏的必要了。
包何况,她一来自负容貌,二来又身为雪染的未婚妻,总有些骄傲之心。
于是她也掀开车帘走出来,看着那个人微笑道:“我叫薛墨凝。”
年轻人一看到她,眼睛立即清亮闪烁“原来是雪染那个大冰块未过门的妻子,他果然是好福气。”他持剑抱拳“我是枫红,薛小姐叫我小枫就好。”
这回换薛墨凝震惊了“你是枫红?四大公子之一的枫红公子?”
他连连摆手“我是枫红,可不是什么公子,千万别和我提公子两个字,听起来就让我浑身不自在。”
一旁的侍雪虽然早已猜出他的身分,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有点吃惊。在她的印象中,四大公子都是优雅完美的代表,所以即使没有见过枫红,她也认定他必定是位风流潇洒的人物,只是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实在与心中所想的相差太远。
就听枫红还在问道:“既然雪染的未婚妻都在这里了,那雪染人去了哪里?他就这么放心把未来妻子交到你手里?”
薛墨凝红着脸说:“我们是去看初舞公子,雪染留在踏歌别馆里。”
“我,对啊,你们说初舞受伤了?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行歌拦住他企图再上车的脚步“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初舞住的院子小,容不下这么多人。”
“今天的你好奇怪啊。”枫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总拦着不让我见初舞,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怕被人知道?我想初舞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小家子气,他要是见到我一定会很开心。你不让我上车也无妨,我跟在车后走也可以。”
行歌咬了咬唇,这还是侍雪第一次看到他会皱眉头。向来都是那样温柔优雅,带着一抹云淡风轻微笑的行歌公子,也会有遇到对手,左右为难的时候?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行歌和枫红同时看向她这边。
枫红若有所思地问:“那个女孩子也是和你们一路的?”
薛墨凝说:“她是雪染的婢女,叫侍雪。”
“婢女吗?不太像哦。”他专注的目光让侍雪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身回到店中继续等待。
等侍雪拿着包好的饭菜走出来时,就看到枫红跷着腿坐在车辕上和车内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行歌和薛墨凝像是都已经回到了车里。
她刚要走过去,忽然觉得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白影,同时,那些本来躲在周围悄悄留意着他们的居民和过往路人,目光也投向白影处。
难道她侧过头,惊讶地捕捉到那双寒彻的眸子和冷俊的面容。
“公子?”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跟来。
雪染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给初舞公子带的饭菜,听说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她笑着用手一指车辕上的枫红“是枫红公子推荐给我的。”
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周遭一眼,此时才将视线瞥向枫红。他与枫红虽然同列四大公子,但是并没有见过面,两年前,在天涯阁他崭露头角时,枫红据说有事在身,当时并未参加,如今一晃眼已是两年。
“久仰大名啊!”枫红朝他招了招手,笑道:“这倒好,所谓的四大公子今日差不多是到齐了。”
雪染没有理他,径自对她说:“上车。”
侍雪这才发现,惊鸿和破月就在不远处等候,她低声道:“我去和行歌公子说一声。”
雪染却将她手中的饭菜拿过来,直接丢到行歌的马车上,枫红伸手一抄,稳稳地将东西接住,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还真是孩子脾气。”
他又对车内人说:“和他相处会很辛苦吧?”
车内的两个人或许是各有各的心思,都以沉默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