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里卖的什么葯,一会儿好似没啥正经,一会儿又神情严肃,态度庄重。“你前两天不是才留书出走,怎么今天又回来啦?”
“爹不高兴我回来?”
“高兴,你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舍得你为了一个又丑又坏的男人流浪在外?”楚添啸说话时,还不住地用不屑的眼色膘向笑天仇。
无奈笑天仇长得像一株大树,即便楚添啸瞪得眼睛快抽筋,只要他不想低头看,谁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跑到他前面,跳一下瞪一下吧?
“爹,别老是批评天仇,好歹他总是我的夫婿。”
“再也不是了。”自从翠霞楼无端倒闭,银狐赌坊“失金”惨重,接着又平白无故损失三百万两黄金之后。楚添啸就已经决定要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丑女婿给扫地出门。
“你!”他指着笑天仇。
“我?”笑天仇一愕,没料到他会突然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对,你现在马上给我收拾行李,快点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爹!”婉盈急着提醒他“你不怕他用铁弹珠打你?”
李铁勾来打劫的那一夜,楚添啸也亲眼见识了他的“弹指神功”所以才不惜“嫁女和亲”以求平安。现今让婉盈一提起,仍是余悸犹存。
但女婿诚可贵,女儿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在他心目中,没人比钱几更重要,也没有人可任意夺取他的财富。
“他敢!”楚添啸信心满满,成竹在胸“我已经向大内借调两百名御林军,只要他敢轻举妄动,我就让他血溅当场。”
笑天仇和婉盈俱是一惊,猛抬头,才赫知发觉楼台廊间,大树梢上,已悄悄地布满人马,个个手举弓箭,全都对准了笑天仇。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原以为和笑天仇误会冰释之后,便可以过着快快乐乐的生活,岂料她爹仍然执迷不悟,非置笑天仇于死地不可。
“傻丫头,爹这是为你好。”楚添啸狡诈地看着笑天仇“你以为我有那么好欺负吗?看仔细,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来人啊!”“慢着。”婉盈吓坏了,她不会武功,也不清楚笑天仇的武功究竟好到什么程度,但有一点她再明白不过的,就是想逃出这两百多支弓箭的围击,是难如登天的事。“爹,有话好说,何必刀刃相见呢”
“哼!谁教他敬酒不吃,硬要吃罚酒。乖乖当我和亲王府的姑爷,包他吃好、穿好。他却不知好歹,处处跟我为敌,失我颜面,这种人绝对饶他不得。”
“他不过是上了几次青楼,泡了几回赌坊,哪有那么严重?”
“你的度量几时变得这么大啦?”楚添啸煞有介事地盯着女儿,看看她是中了毒,还是被下蛊了?“退一边去,爹今天要清理门户。”
“你要杀他,除非先杀了我。”婉盈不顾一切,挡在笑天仇前面。
“盈儿!”笑天仇想劝妻子宽心,这点阵仗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的话尚未出口,楚添啸的吼声已抢先一步“把小姐带到后院去!”
“谁敢碰我一下,我就扭断他的脖子。”婉盈的声音不比她爹的小。
众奴立即止步,倒也不是怕被她扭断脖子,而是总算有了藉口可以不理会他们家王爷的命令。毕竟婉盈才是他们最诚心服从的主子,而笑天仇难看归难看,却也从来不对他们颐指气使。
“你们都是死人哪!我说把小姐带进去!”楚添啸不晓得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府里上下,谁都知道婉盈手无缚鸡之力,她能扭断哪个人的脖子?
“好,”婉盈情急之下,冲向一名弓箭手,倏地抽出他背上的长箭,抵住自己喉咙“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气死我了。”楚添啸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笑天仇碎尸万断。“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想个办法把她给弄走。”
“好让你杀我?”笑天仇回眸凝向婉盈,自若的笑靥中有着感动与疼惜。她是爱他的,虽然他早已明白,但此刻依然忍不住动容。
“男子汉大丈夫,靠女人救,算什么?”楚添啸想用激将法。
“天仇,你别听他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许你做傻事。”婉盈连忙劝阻。
笑天仇旁若无人的狠狠地吻了妻子一下,取走她手中的箭,踱到楚添啸身旁。
“杀了我对你也没好处,不如让我写一封休书给婉盈,至此以后,咱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以为如何?”
“你要休了我女儿?”堂堂和亲王府的郡主被休掉,岂非太没面子了?“不行!”楚添啸实在挺矛盾的,既要人家滚蛋,又要人家不能滚得让他太丢脸。
“那我休了他。”婉盈很快更猜到笑天仇打什么主意“爹调来这些御林军想必花了不少银两,他们的弓、箭应该也是您花钱卖的。反正你的目的只是想赶他走,何必浪费这么多钱呢?”
嗯,这番话颇具说服力。楚添啸很满意自己的女儿比笑天仇还要聪明许多。
“你肯休了他?”她刚刚还不惜一死想救他,如今却说要休了他,实在有些启人疑宝。
“只要你答应不杀他。”
果然陷得满深的,楚添啸最后一次正眼认真的瞥向笑天仇。
啧啧啧!这张脸也能教他女儿动心?简直就是算了,不予置评。
“刘总管,拿文房四宝过来。”
“遵命。”
不一会儿,案上已铺好了一张宣纸,摆着一方砚台,和一只狼毫笔。
“过来,爹念一句你写一句。”
“我要休夫又不是你休夫。”婉盈受不了她爹什么都要管。
“爹是担心你写错了会吃亏。”
“我能休夫已经占尽了空前绝后的便宜,还能吃到什么亏?”她略加思索,抬眼曝了笑天仇一眼,见他老神在在,兴味盎然地望着自己,害她差点笑出来。“你有什么条件没有?”
“让他平安离去已经够厚待他了,敢提什么条件?一律不准!”和亲王府里一砖一瓦都是人孤宝贝,他绝不容许婉盈慷他之慨。
“不问问人家会以为咱们涸铺薄,万一他一状告到南方大人那儿去怎么办?”
“不准提南方钺!”提到他,楚添啸就一肚子火。他原准备在南方老贼赴通济县之前,再参他一本,让他永远翻不了身,没想到朱永廉那头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他落井下石不成,反被将了一军。
尤其令他吐血的是,南方钺竟因为拿了自己的三百万两黄金到黄河两岸赈灾,不但功过相抵,还连升了好几级,如今官拜太子太傅,真是呕啊!
“不提就不提。”婉盈不想再激怒父亲,连忙执笔在宣纸张上写道:
查笑天仇因不守夫道,即日起取消他与和亲王府的一切关系,其在外行为,本人一概不予负责。
休夫人楚婉盈
被休者笑天仇
见证人楚添啸
“干嘛连我的名字都写上去了?”楚添啸怀疑地蹙眉。”
“这样才有凭不据嘛。”婉盈取饼朱砂,自己捺了印,还很鸡婆地牵着笑天仇的手“请”他盖手印。
他乘机紧紧握了她一下,才在宣纸上捺下手印。
“爹,就剩你了。”
“哎!我我不需要。”他可不愿留下任何把柄。虽然他还看不出这短短两行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婉盈的表情一直让他觉得怪怪的。
“不可以啦,你不捺印,这封休书就不具任何效力了。快,别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
婉盈抓着父亲的手掌,他则握着手腕,两人像在角力似的。“我我不要。”
“不行,除非你拿出一百两。”
“我为什么要拿出一百两?”讲到钱,楚添啸的心口又开始滴血了。
“让天仇另外去请个证人罗!”
“开玩笑,咱们府里现在就有几百个人,谁都能作证,何必”
痹乖,才一眨眼的功夫,所有弓箭手以及仆婢们统统把手缩进袖底,并且紧闭着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你们好好好,好个奴才!”楚添啸快气竭而亡了。
“爹,别气别气,如果你不肯,我就到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帮忙好了,顶多是花了百两银子而已。”
喝!一百两是多大一笔钱,她还说“而已”?
“凭什么当个证人就可以索价一百两?”
“因为衰呀!”婉盈正经八百的说:“爹没听说过:劝合不劝离,劝离衰万里!意思就是说,任何人只要在休书上做了证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很倒楣。快嘛!你是要省一百两还是要倒楣?”
他还不够倒楣吗?楚添啸十二万分不得已,命刘总管取出百两银票一张,掷给笑天仇“算你狗边亨通,滚!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婉盈替笑天仇把银两摺好,放入他怀里,柔声细气的安慰道:“好生收着别乱花,若是担心后半辈子没依靠,就抽个空,到银瓜赌坊赢两把,反正你赌技很好,肯定可以满载而归”
“不准再到赌坊去!”他已经赔掉了一间青楼,难不成连赌场也要把它整垮?
“爹,人家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婿了,你这不准、那不准的,凭什么?”
“不管,他要赌要嫖都可以,就是不准去银狐赌坊。”
“那赌坊让你一个人全包了?”
“赌坊老板是你拜把兄弟?”
“更不是!”“你出资开设的?”
“呃也不是!”说谎!
为了不让父亲太难堪,婉盈只象征性地抛给他一个不信任的表情,随即回头深情款款地挽着笑天仇步出和新王府的大门。
“你好自珍重。”
“会的。”笑天仇将那封休书抛向空中,宣纸登时碎无数细片,仿如腊月天里的雪花,一一随风飘散。“棠儿把晚枫晓筑的钥匙留给我,要我物归原主。”
婉盈接过钥匙,现出慧黠诡异的微笑。
“够了!”楚添啸实在无法忍受已经离异的夫妻犹含情脉脉的,像话吗?他抓因婉盈,用力关上大门“不准再跟他见面,不准藕断丝连,不准”
“呵!”婉盈打一个大呵欠,顺势伸个懒腰“我好困,我要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