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一些,周辰景素来不爱这些口味,如今吃着,却也觉得美味,即便一生都吃甜食,有苏靖荷相伴,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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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的甜蜜闲适过去,便是新妇回门之时,一大早庆王府已备好马车,王爷牵扶着王妃上车后,不过转过一条街,便是安国公府正门。
阖府都记着今日是三姑娘回娘家的日子,安国公亲自在府门前迎了两位新人,苏靖荷与父亲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后院拜见老祖宗,只翁婿二人在书房畅谈。
老祖宗这些时日身体愈发不好,也就苏靖荷出嫁那日精神了一点,如今却是连坐起都难,还得喜鹊搀扶着才能起身。
“老祖宗可别起了,躺着说话,孙女儿在跟前,都能听着。”苏靖荷半跪上前说着。
老祖宗哪里肯,老国公爷去得早,她一个女人操持偌大的国公府,一辈子要强过来,临了连坐起看个回门的孙女都不能,怎受得住,遂硬撑着起了身。
抬手,瘦的只剩一层皮的手抖动得比以前还厉害,苏靖荷赶紧握过,听着老祖宗说道:“以前老嫌你们一群丫头片子吵闹,如今一个个嫁了人,才觉院子里太清静了。”
“等三弟四弟娶了媳妇,祖儿也再大一点,咱院子里一样热闹,到时候重孙绕膝,老祖宗可得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是不是脑海里勾勒出画面,老祖宗也跟着笑了起来,没多久,却又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
“怎么不能,老祖宗福气大得很,便是五弟成婚都能看得到的。”
老祖宗摇头:“你莫哄我这老婆子,正儿这孩子我就不指望了,能瞧着佑儿成家便安心了。”
“快了,再过两年佑儿也该成家,还得老祖宗您帮着挑选媳妇呢,大嫂二嫂可都是老祖宗看上的,都贤德得很呢。”
“呵,你大嫂是个不懂事的,若不是念着祖儿……你二嫂虽是温婉,如今却是难得见一面了,就指着佑儿给我娶回一个乖巧的,你做姐姐的也帮他留心着,这孩子脾气虽然犟,小时候却也与你亲近,你多教教他,莫和他计较。”
苏靖荷点头,老祖宗素来最喜欢三弟,如今病成这样也不忘他,然而她今日回门,老祖宗终究连一句她在庆王府过得可好,有无委屈都没有过问……她只浅笑着应道:“靖荷知道,从小大大,我哪有真和三弟置气过。”
从小到大无论三弟如何调皮,她却都没和他真正置气过,然而这次却是不同,中间隔着母亲和姐姐的仇恨,即便罪过不是三弟,能做到漠视已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老祖宗身体不好,也不敢说太多话,又絮叨了两三句,便让喜鹊伺候老祖宗睡下,自己也退了出去。
“三姑娘且等等。”
才离了老祖宗屋子不久,便听见身后喜鹊的声音,顿住脚步,疑惑问着:“可是老祖宗又不舒服了?”
喜鹊摇头:“老祖宗睡下了,是奴婢有话和姑娘说。”
苏靖荷抿唇,先前两年里,喜鹊多少是帮了自己的,否则素来不喜‘苏靖荷’的老祖宗不会态度转变如此之多,遂静静停着她说话。
喜鹊看了眼苏靖荷左右,没有说话,苏靖荷明白她心思,便让兰英等人推开几步在回廊后等着。
喜鹊这才说着:“老祖宗并非完全不念着姑娘,姑娘出嫁,老祖宗也是落了泪的,今儿许是见姑娘气色好,才没有担心。”
苏靖荷笑笑:“喜鹊姐姐多心了,里头可是我的亲奶奶,又岂会乱想了。”
喜鹊抬眼看着苏靖荷,欲言又止,静默了会儿,苏靖荷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一直等着。
好半晌才听喜鹊道:“老祖宗愈发不记事了,如今少爷小姐们虽然还记得住,可时常叫混下人名字,且每日睡着的时间也都比醒着多,奴婢怕……怕老祖宗时日无多……”
苏靖荷叹了一声,今日老祖宗的情形她也看得明白,点头道:“陪着老人家安心走完最后一程吧。”
“奴婢定然尽心,奴婢伺候老祖宗十多年,望姑娘念着奴婢从无大错的份上,等老祖宗不在了,姑娘可能开恩,放了奴婢归家,奴婢感激不尽。”
说完便欲跪地,却被苏靖荷搀扶起,盯着喜鹊瞧了许久,才道:“可是有了难处?”
喜鹊抿着唇,道:“奴婢没有福气伺候老爷,奴婢一辈子是粗使丫头的命,姑娘若不肯放喜鹊归家,让喜鹊去王府伺候姑娘也可,或是打发出去做个低贱婆子也罢。”
苏靖荷瞬间明白了,喜鹊怕是被父亲瞧上了,之前老祖宗身边离不开喜鹊,父亲便没动心思,如今任谁都看出老祖宗时日不多,这才打了喜鹊的注意,府上几位姨娘死的死,冷落的冷落,确实太过清静,父亲这般性情,纳姨娘是迟早的事情。
苏靖荷看了眼喜鹊:“我已经嫁人,国公府的事情也是鞭长莫及。”
“姑娘,这府上虽是三太太掌中馈了,可奴婢知道在老爷跟前说话最有分量的还是姑娘,姑娘就当发发慈悲心,可好?”
苏靖荷静了会儿,还没来得及应答,苏正的声音却是传来:“三姐!三姐!”
苏靖荷回身,看着苏正远远跑来,在她跟前站定,却又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规矩喊了句:“三姐。”
想起之前的正儿还总喜欢远远扑进她怀里,如今却是变了些,遂道:“在父亲那里教养,确实长大了。”
苏正抿了嘴:“总是会长大的。”
苏靖荷笑笑:“你这孩子,才在父亲身边几日!我本想见过老祖宗便去看你,如今倒是省事了。”
“三姐真有想过来看我?”苏正一喜。
苏靖荷瞪了他一眼:“你这一年都是三姐带着,你倒以为姐姐是铁石心肠的?”
苏正笑笑:“我刚见到姐夫了,不过父亲没让我上前和姐夫说话,但姐夫长得真好看。”
“想和你姐夫说话?”
苏正先是愣了愣,而后赶紧点头。
“随我过去。”说完,刚走两步才想起喜鹊,回头,见她已经转身离了,背影却有几分凄凉,她想了想,今年喜鹊是二十四?还是二十五?确还是好年华。
去到前院书房,屋里气氛似有些凝重,苏靖荷闻着茶香,道:“父亲还是十年一日,只爱喝云雾茶。”
苏瑜见了女儿,神情才放松了些:“见过老祖宗了?”
“恩,也去了趟西院见过婶娘了。”
苏瑜点头,这个女儿礼仪规矩很是懂得,但看见她身后的苏正,微微蹙眉:“又粘着你姐姐做什么。”
“是我让他过来的,王爷昨天和我提过,想见见正儿。”
听是王爷想见,苏瑜才没多话,庆王则站起身,走近苏正,先是拍了拍他肩膀,赞了几句,也言语教导了些,苏靖荷心里暗笑,王爷倒是懂她心思,父亲素来对正儿不大上心,她出嫁前想法子让正儿能被养在前院,便是为何让他与父亲多亲近一些,如今又有庆王对他喜欢看重,父亲待他也能再好几分。
在安国公府也没有多留,出了府邸,苏靖荷才是朝庆王说着:“父亲可有说些让你为难的话?”
庆王微微一笑:“没有,你就别瞎操心。”说完,牵过苏靖荷绕了马车,将她扶上自己的坐骑,才是跟着上马。
两人同乘一骑,苏靖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回王府不过转个弯儿,你带我上马做什么。”
“谁说我们回王府。”说完,握了缰绳,双腿一夹,马儿缓缓往城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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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数十里外的西山很是宁静,二人一骑穿梭在山路之间,待到山腰处,周辰景跳下马,而后伸手抱着苏靖荷跳下。
两人同时仰头,看着眼前蜿蜒狭窄的小路,延伸至荆棘之后,周辰景先道:“可记得这条路?”
苏靖荷笑笑,那日周嬷嬷中箭身亡,她难过至极,一个人滚落山坡后,扭了脚,便抱膝哭着,那时天下着雨,又湿又冷,还是庆王背着她沿着山路走下。
“其实那时我特讨厌你。”
苏靖荷说完,周辰景却是挑眉。
“想想,从那日回京途上的寺院遇险开始,我们每次的遇见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苏靖荷抬头看着庆王,说道。
周辰景却是伸手拂过她的脸颊:“你却不知,每次看你落泪,我却心疼,总想起曲家别院里那个眉眼促狭和丫头逗趣的、鲜活的小姑娘,这么漂亮的眼睛,只适合眉眼弯弯地笑着。或许是看见你第一次的落泪,我便舍不下你了。”
“那你今日还带我重走一遍伤心路?”
周辰景摇摇头,穿过后山,苏靖荷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她与他交握的手微微抖着,周辰景却是用力握过,直到来到苏夫人墓前。
“今日回门,我想,你该是希望见证你今后欢喜的,是你的母亲和姐姐。”
苏靖荷点头,站在墓前已是双眼迷蒙,周辰景却是自觉退了几步,让苏靖荷给母亲和姐姐单独说些话。
轻咳着找回声音,苏靖荷哽咽开口:“娘,姐姐,你们可瞧见了,女儿嫁人了,很幸福,很幸福。”
“娘,您的女婿长得可好了,你见了一定喜欢。”
“姐姐,即便没能圆你心愿,我也不后悔,谢玉不是你我良人。”
说完,回头看向庆王,明白她意思,周辰景几步上前,被苏靖荷主动握过拉到身边,只听她道:“让母亲和姐姐好好看看你。”
周辰景静静陪她站了会儿,而后替苏靖荷拂过眼角泪珠,说着:“两位请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让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