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居然会对意大利歌剧也有兴趣?太夸张了吧。
“我要去看啊!自然先得作些功课吧。”
“谁会陪你去?老妈?”我真的怀疑。
“拜托我要跟荷姐姐去!”
“谁是荷姐姐?”
“我小五的家庭教师啊你又没见过。”雪芬升上小五时,不知道为什么功课一落千丈,那时我忙于大学联考,是爸妈请了个住在附近的大学生作她的家教,等小妹恢复正常后,就没再继续请家教了。
“哦你们还有联络啊,真难得!”
“嗯没有啊她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久没有她的消息,是最近我放学遇到她,才知道她又回来了,我们才继续联络的啊。”
“出事?她有没有告诉你出什么事?”
“她什么都没说我跟她聊到这个歌剧,她就答应要陪我去。”
“这么奇怪的好人,住敖近?叫什么名字啊?”
“沈荷。”
“沈荷!?”
“是啊,干嘛?”妹妹一脸迷惑地望着我。
“沈荷是你的家教?”
“对啊,”妹妹没有察觉到我的异状“她是很温柔的老师喔对我好好歌剧也是她教我听的可是现在的她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
“怎样不一样?”我着急地追问。
“好像好像变得比较冷淡也比较哀伤。”
那是沈荷没错。
“你问这么多干嘛?”妹妹想起什么似的:“你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我推了推她的头:“正是!”“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
“怎样?”
“才不要你会吓到荷姐姐!还会睡着!”
“好啦!我保证不会!求你啦!”
妹妹歪着头想了会。
“好!那你去买票!”
“成交!”
“那麻烦前二十排以内。”
“喂”
“不要拉倒!”
“遵命!”我牙痒痒的。
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晚上,当沈荷看到我尾随妹妹出现时,似乎没有太大的惊讶。
妹妹则咕哝着:“今晚有热闹可看了。”
不过沈荷似乎早知道我会来,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沈荷原来你是我妹妹的家教?”
“曾经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是雪芬的哥哥。”
“你上次班游指给我看你们家的时候。”
“那你怎么没说?”
“有必要吗?”
她还是很冷淡的。
为了这出歌剧,我将这个月的零用钱全卯上了(事实上也是因为便宜的票早就卖完了),我们一边进入戏剧院,我的心一边在淌血。
位置在第十三排,离舞台并没有很近,但是可以隐约的看到演员的表情。我事先吩咐妹妹,万一我睡着了一定要叫醒我。
七点四十分,歌剧正式开幕。
因为在台湾演出,所以请台湾人设计舞台服装。受限于舞台太小,用木板搭的紫禁城太有点小家子气的感觉,而演员的化妆跟造型,让我想起了歌仔戏里的扮相。
(饰演王子的家伙也太吧了吧,将戏服撑得鼓鼓的)没出息的王子,国破家亡,不思复国,居然沉迷女色,对杜兰朵一见锺情。
杜兰朵的造型倒很是美丽,瘦瘦的身体居然有着极为吓人的高音,不过妆太浓了,看不清她的容貌。
原来王子还有个深爱他的婢女柳儿,处处替他担心着想,只为了王子曾经对她展露的微笑。
饰演柳儿一角的是个年轻的华裔女高音,纤细而漂亮,也因此让我听得更专心了些。
但是王子一心被公主的美貌所迷,不听父亲、柳儿的劝阻,也无视才刚刚挂上的外族王子首级。自信能答对谜题,得到公主芳心。
柳儿得不到应有的回应。我悄悄地想起了小萍;杜兰朵,则跟沈荷有许多相似之处.
因为仇恨,冷酷无情。
而我,则可以不要脸的自以为是王子吧?
鲍主所出的三道谜题,王子轻易地一一解开(很奇怪,那死的一堆王子都是白痴吗?”众人欢欣不已,但公主却极不愿意,王子于是对公主出了一个题目,只要公主在日出前答出王子的姓名,王子就任凭她处置(真是神经病)。
第三幕一开始,是男主角的独唱。小妹告诉我这是这剧里最有名的一首“公主彻夜未眠”
“谁都不准睡只为了要找出我的名字但当众星退去,公主将会成为我的我将得到胜利!”我吃力地在黑暗中对照着中文歌词,好个拽家伙。
但柳儿和王子的父亲被公主抓去了,柳儿为了保护主人,忍受严刑逼供,辱骂公主的残酷不懂爱情,最后自刎而死。
众人退下,王子强吻了冷酷的公主(好样的),并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将决定权交到她手上。
当黎明来临,公主告诉父皇:“他的名字是爱!”两人携手接受众人的祝福。
拌剧在大合唱和如雷的掌声中落幕,我看见一旁的小妹已经哭得感动不已,而沈荷,在黑暗中,表情却是木然的。
“沈荷,你觉不觉得,你很像杜兰朵。”我悄悄地问她。
“是吗?”
“是的。”
“那又怎样?”
“没怎样”
“别天真了!少把歌剧的情节套用在现实生活中,难不成,你还自以为是王子?”
“不不不不敢!”一语中的。
她的心,恐怕比杜兰朵还要冷。
当我再见到小萍时,她还是我一直认识的她,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第一眼看到我的反应就是上前重重地拍我一下,大叫:“早啊,帅哥!”
吕维刚则永远沉稳地在一旁微笑。
我将新年假期的经历告知他们。
“哦原来你们注定是要认识的。”小萍怔怔地说。
“服气了吧。”吕维刚撞了撞她的肩膀。
小萍没有说话。
“难怪我一直觉得沈荷像某种故事里的人物,原来是杜兰朵。”吕帅微笑。
“笑,你明白啊?”我不甘地回顶他,我才不相信老吕的兴趣已经涉猎到歌剧。
“不服气啊,这可是很有名的歌剧啊!”小萍早巳走开,一副不想理我们的样子,跑去跟沈荷聊天去了。
“小萍没事吧?”我低声问。
“其实,我跟她又去了pub一次,而这次醉的是她。”吕帅苦笑。
“是吗?”我感到有点内疚。
“那么,你的歌剧作战成功了吗?”老吕立即转移话题。
“唉歌剧对她一点功效都没有,她还直嫌男高音是整场败笔呢,我猜这歌剧她早就听腻了,早知道就不白花钱了。妹妹在,也没机会问她小说的事。”
吕帅点点头:“我想也是。搞不好她还暗笑你的招数太烂,居然把妹妹也当作工具。”
“喂!”
“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么,你有何高见啊?”
“不如今晚我们来个老套但是很有用的攻势如何?”
“我们?”我怀疑地看着他,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不希罕就算了。”
“不会不会敬请指教!”
但是我的心里面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晚上将近十时,我跟老吕出现在沈荷家楼下。
“好像来闯空门似的。”我嘀咕。
他指着三楼一扇亮灯窗户:“那一定是沈荷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
他耸耸肩,微笑不答。这恐怖的家伙。
他拿起一颗石头,对准窗户,丢了过去。那力道不大不小,不偏不倚,正中目标,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又扔出第二颗,依然准确无比。
“喂,你该不会常用这招吧?”
“秘密!”
“去你的。”这家伙大概认为自己把妹的本事是职业的吧。
一会儿,一脸疑惧的沈荷开了窗,望了过来,吕帅则很不要脸地装可爱似的向她挥手,她看清楚是我们,愣了一下。
“你们”
“我们睡不着,就只想着来找你,可否赏光?”真的是很老套的招数。还有,干嘛加个“我们”?我瞪着他。
她又愣住了。过了会“你们等会,我下来。”我目瞪口呆,老吕则笑容可掬:“如何,我说很有用吧!”
真的假的啊?
五分钟后,沈荷真的下来了。她的表情,没有愤怒事实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
“没惊动到你家人吧?”我心虚地问。
“什么事?”她问我。
“我说啦睡不着,心里面就想到美丽的沈荷啦!”嘿这吕维刚。
可是沈荷笑了。但凡女人哪个不爱听好话?
“少来,说,你们哪只是狼,那只是狈?”
“好啦,其实是老宋想找你谈谈杜云磊的事。”沈荷闻言瞪了过来,挖勒,我何其无辜,却百口莫辩。
“那天,我们都看到他来找你了。”开门见山拖人下水的老吕还继续着。
“我们?”
“包括方霞学姐。”
“来这里干嘛?”
“是关于一篇网路小说。”
她又笑了,却是充满嘲讽的笑容。
“哦,那么,请问,跟你们有关吗?”
“身为朋友,我有义务关心你。”我忍不住了,却说出更为老套的台词来。
“没错!身为同学,也不想看到不可收拾的结果。”老吕接话。
“是吗?”她笑笑:“什么结果?”
“柳儿和外族王子的结果。”我脱口说出,这次换老吕瞪着我。
沈荷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们这么晚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么晚来,当然是为了追你啊。”老吕说得这么明白,一时把我吓得目瞪口呆。
“你”沈荷也说不出话来。
“而你心里面仍然放着些东西,阻碍我们追你。”他还继续。
“所以,我们总要先把事情解决了,才能好好追你啊。”
“你们!”沈荷一时气结,却又答不上话,居然把目光狠狠地瞪到我这边来。
“别看他话是我说的。”老吕挡在我面前,继续挑衅地说。
我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这个老吕,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荷看着我们两个,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样解决我心里的东西?”
“”“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很好解决。”
“哦,是什么?”
“放下屠刀”老吕一个字一个字说。
“屠刀?什么屠刀?”沈荷口气变了,但是强做镇定。
“我猜”吕帅转过头来,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杜云磊一定是来找你谈判的。’
沈荷没有说话。
“你的小说,肯定是预谋吧,这么多的字,一定写了许久或许,是你这些年来的结晶?”
沈荷依然铁着脸,我则突然想起我在沈荷家看到的笔记型电脑。
“我猜,你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等待杜云磊回国,给杜云磊一个难看!”
“因此,杜云磊才会一直来找你,你现在有逼迫他的筹码了。”
“你沉寂了这么久,就是想要在这时候一次报复回来。”
老吕一口气说了许多,我瞠目结舌。
我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沈荷,这是真的吗?”
沈荷看看我,又看着老吕:“我知道你很精明,没想到你也很有编剧的潜力。”
老吕微笑。我有一点害怕,我开始怀疑老吕,像个私家侦探,观察推理得这么详细,目的何在?
“那么,我说得对吗?”任何时候他的微笑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或许”沈荷也笑笑:“但是,我要再说一次,这跟你们无关。”我想,任何微笑可能对沈荷都是无效的。她的表情祥和,却带着威严。
我偷偷地想着,或许沈荷已经练到杜云磊那种地步了,喜怒的转换很是快速。
“我也许可以把你们当作朋友,但我对于朋友的要求,就是不要干预我的事。”
说到这里,她特别看过来“这个,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惭愧地低下头。
“但是”老吕还想说话,但被沈荷制止了。
“好啦,晚了,我要睡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狼狈兄弟。”
她说完,迳自进屋去了。
我看着老吕:“福尔摩斯,你还说这个方法很有效?”
“至少她没有否认我说的话。”老吕撞了我一下。
“是是是现在怎么办?”
老吕在夜色下沉思着“沈荷沈荷应该是‘沉荷’吧?”
“什么?”
“她是一朵沉在池底的荷花,被仇恨的池水淹没,充满了后悔还有遗憾”
“还有恨。”我喃喃地说。我想起在念中学时,学校里有一荷花池,四季荷花都开着,刚开始役注意,久了,那里也成为我最喜欢的地方。荷花虽然可以整年开着,但总有花谢的时候,每次看到荷花谢去,沉在水底时,我都有一种爱莫能助的忧伤感,想到这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信心,让她浮出水面吗?”老吕看着我,眼神锐利。
我叹了口气:“至少我们已经劝过她了。”
“我们?是我吧?”老吕没好气地吐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