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一见到这眼前杂乱无章,嗷嗷待医的小牲畜,刚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该叫阿立介绍这个女人的,就算她是个活菩萨再世,拎著这一大群的“拖油瓶”也够教人头疼的了。
“不严重,”他约略检视了一下,说:“只是吃进一种剂量轻微的迷幻葯,倒是外伤比较麻烦,你没及时帮它们清洁伤口,以致让它们受到了细菌感染。”
“那怎么办?”朱邦璇懊恼得快哭了。
“再求我呀。”刚易事不关己的调侃她。
什么节骨眼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不是已经把你给求来了吗?”她好脾气的说:“你不会真的要我跟你下跪吧?”
他脸上的坏笑更深了,存心戏弄的说:“我这辈子没让人跪过,尝试一下应该不错。”
怎知朱邦璇二话不说,咚一声两膝就落地了。
“嘿,你这是干什么?”傻女孩,开开玩笑,她居然当真。“快起来!”
“你肯帮忙了?”她可怜兮兮的问。
“我现在不是已经在动手了。”真有她的,这女孩是从穷乡僻壤冒出来的吗?怎么单纯成这样。
“那你手脚要快一点,后面还有好几只呢。”
“还有啊?”就知道好心没好报“你是吃饱撑著吗?养这么一堆宠物。”自己都欠人照顾了,还妄想普渡众生。
“它们都是可怜的流浪儿,跟我一样没人要。同是天涯沦落者,我当然要义不容辞的伸出援手喽。”
“你没人要?”撇开她的拖油瓶们不谈,她可是百分之百的秀色可餐,当真找不到托付终身的对象,他倒是可以大方接收。
“我指的不是男女间的事。”朱邦璇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小心小心,它会疼的。
罢易只不过是稍微用力的拉起一只狗狗的脚,就惹得她大惊小敝。
连续包扎了十三条腿,他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了,她却还在那裏不知好歹的碎碎念。
“狗又不是小孩,有必要宝贝成这样吗?”
“怎么不是?它们每一只都是我的宝贝。”语毕,脸上立即焕发出母性的光辉。
熬夜救狗命,已经很违反他一贯的冷肠子处事风格了,竟然还遇上这么一个生物界的奇葩,明天的太阳准定会打西边出来。
“好了,”夸张的伸直双臂,他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让朱邦璇清楚感受他的辛劳。“我留一些外用葯给你,你只要定时帮它们擦,三、五天后就会痊愈。”
“哦,好的。”朱邦璇见他提著葯箱就要离去,赶紧追上去。“请等一下,我上楼去马上回来。”
吧什么?刚易尚未来得及问,她已经得得得跑上去,又得得得跑下来了。
“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她手中的信封胀得鼓鼓的,打开一看,竞全是干元大钞。
罢易有著啼笑皆非的无奈,很想捉弄她,又觉得有点残忍,瞧她一脸的庄重肃穆,简直跟个天真无邪的小学生没两样。
“不用了,今晚就算唔,义诊好了。”他很难得大发慈悲的喔。
“真的?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朱邦璇赶忙地把钱收回口袋裏摆好,这可是她三个月的生活费哩。
“不客气、不客气。”被强迫做善心人士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走出公寓,破晓的曙光已经从东方冉冉升起,累得半死的刚易,真想直接瘫在驾驶座上大睡一觉,偏偏今天早上又有一场医学会议要去报告。
车子才要发动,他就听到偌大的引擎声朝他所在的方向驶近,定睛一瞧,原来是朱邦璇的后母和两个姐姐。她们一大早上山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事不关己,他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但基于人性本能的好奇心驱使,他还是抽出钥匙,在车裏沉吟了五秒钟。
君子不窥人隐私,他该即刻下山才是。
“啊!”这样的呼喊声于如此的清晨,听来格外惊心。
罢易不假细思地跳下车,直奔那斑驳老旧的公寓。
楼梯口传来喧腾的吵杂,朱杨春贵的大嗓门,对著大约是朱邦璇吼道
“你已经要嫁人了,还养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丢掉,统统丢掉,一只也不许留!”她话声才落,便听到悲惨的狗哭猫嚎,和朱邦璇的哀求声。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们。放开它们!”
很难置信她会伤心成这样,刚易站在楼下,踌躇著要不要上去多管闲事。
“行。今天晚上七点,你准时回来,我们要帮你坝讴婚宴。”朱杨春贵非常具权威的说。
“不回来,你就得当心你这些狗儿狗孙。”拖油瓶一号朱小玲助纣为虐的加以恐吓。
“你不乖乖听话,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拖油瓶二号朱小恰也不是个好心肠的人。
“可是可是”朱邦璇就这软性子教人受不了,每回遭到欺压就只会哭,也不会还击。“我连你们要我嫁的人是谁都不晓得呀。”
“鼎鼎大名哟,”朱小玲眉飞色舞的“那位张吟龙先生可是台茂公司的小开,钱多到嫌烦耶。”
“对啊,人家不但有钱而且涸贫慨大方,光是聘金就给了五百万,你要是嫁过去,包准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过得跟皇太后一样。”朱小恰敖和道。
“既然那么好,那”吸了一下鼻气,朱邦璇嘤嘤的说:“你们干么自己不嫁?”
“喂,好康的留给你,还不知感激?”朱小怡在她哭得红通通的鼻子上粗鲁的戳了一下。如果对方看得上她,还轮得到这不知好歹的?
“别跟她罗唆了,先抓两只小的当狗质,要是今晚她不乖乖的回家,再让她大开眼界。”朱小玲的坏心眼总比别人多五到七成。
“不要,求求你们!”
朱邦璇的哀求根本不管用,朱杨春贵一声令下,她的两个女儿,人手一只小狈狗,气焰高张的便下楼去了。
到了楼梯口,陡见刚易,朱杨春贵先是一楞,继之马上恢复镇定。反正她家的事,别人也管不著,更何况这臭小子昨天居然敢不给她们面子,哼,这时候竟出现在这裏,搞不好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借过。”
“不,刚易,拦住她们。”朱邦璇接踵惶急的赶至。“不要让她们把小白和咪咪带走。”
可惜刚易并没听她的,反而迅速让出一条通道,让朱杨春贵母女得以扬长而去。
“你、你居然见死不救?”算她瞎了眼,白白感激他好一阵子。
“放心,她们不会伤害你的宝贝的。”刚易掏出手帕,让她把眼泪鼻涕擦乾净。
“何以见得?”没人比她更了解她后母的为人,一旦和她的利益发生冲突,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处理尸体很麻烦的,弄不好还会吃上官司。”他饶富兴味的望着她,发现她连哭的时候也挺美的。
“你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然怎么知道。
“当然,忘了我是外科医师?”
他的笑很诡异耶,一名外科医师很有处理尸体的经验,这意味著什么?
“别会错意。”刚易忍不住想敲一下她的小脑袋,居然敢将他作那么不堪的联想。“我们操刀的对象不仅止于活人,解剖尸体做进一步研究,也是必要的工作之一。”
“噢?”朱邦璇不觉睁大水瞳,这人会读心术吗?她只是想想而已,他就全猜到了,厉害。
“所以,别再难过了,”啧啧,随便哭两下就把他的手帕全弄湿了,怪不得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过几天,等你后母她们被吵得不耐烦时,再去要回来也就是了。”
她失魄落魄的摇摇头“没机会要回来了,你刚刚听到的,她们的目的纯为逼婚,答不答应,小白它们都注定要被送走的。”
“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怕她们不成?”这女人也未免太好欺负了。早知道这么容易让她就范,就不需要找阿立,想出这个实在不怎么高明的计策。
“我不是怕,我是不忍心。”朱邦璇说著说著,眼泪又像珍珠断了线,成串成串的往下淌。
“就为了几只猫狗,你宁愿赔上自己终身的幸福?”不会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好心腸的人。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否则就别多此一问。”问了平白教人家更难过,却于事无补。
“当然。”天赐良机,他岂可不赶紧把握。“我们家正缺少一名具有爱心,又能善解人意的管家,怎样,有没有兴趣?”
“你要我去你家当佣人?”管家就是佣人的别称吧。
“不是佣人,其实也不是管家,正确的说法应该叫书僮。”刚易把他大哥失明,大嫂因而坚持离异的内情,慨略向朱邦璇描述了一遍。“我希望你能到我家住一阵子,每天念书报给他听,陪他说说话,等他情绪平复下来以后,你就可以自由选择去或留了。”
好可怜的一个人,朱邦璇心底那一百多条特特发达的同情腺,又开始扰乱她的正常思维了。
“可,我的模特儿工作怎么办?”
“你很热爱那个工作?”
“倒也不是,”依她简约朴实的性情,怎会爱上走秀的工作。“那是一份颇高薪的差事,不多赚点钱,是很难养活这么一大家子的。”
“如果你愿意到寒舍帮忙,我会负责替你这一大家子找到栖身之所。”先安顿好它们,以防这小妮子“携眷”赴任,搞得他们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别出尔反尔。”只要仔仔它们能得到良好的照顾,她做什么工作是无所谓啦。
“需要给你一份保证书吗?”怀疑他的人格?有眼不识泰山!
“算了。”她想了想“不过,也好,我上去拿纸笔顺便收拾行囊,你要等我吗?”
“抱歉,我还有个会议,这样吧,我雇一部箱型车,两个小时候来接你们。”
“好。”她往上走了几个阶梯。
罢易忽又道:“我忘了请教你,该给你多少酬劳?”
“由你决定吧,够糊口就好。”对于金钱,她一向不计较。以前她阿嬷常说:人生在世,吃多少,用多少,注定好好的,计较也没有用。
“其他的福利呢?”
她也许没听见,迳自上楼去了。
罢易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心绪从未如此柔软过。这女人的无欲无求和朱德芳的贪心不足简直是天地之别,相信刚牧一定会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