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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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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晚上和父亲共进晚餐,住一夜才回家,已成了羽童这一年来的习惯,平均每个月一、两次。

    孟庆余不是自私的父亲,但他既然明白羽童的心结,晓得她回娘家住一住比较轻松,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要再去想啦,一切顺其自然。”

    “可是爸爸,为什么会这样呢?都结婚三年了,我就是无法怀孕,希珑会变心啊!”羽童低声的叹了口气。

    “怎么?他给你脸色看了吗?”

    “没有也许有最近我根本不敢注意看他的脸色,我觉得自己好惭愧,希珑和我都那么渴望有个孩子。”

    “你这样给自己压力,于事更无补。”

    “可是”

    “何况没有孩子,问题不一定在你身上。”孟庆余实事求是的说“你为什么就不肯来医院检查一下?”

    “我怕呀,爸爸。”

    “你到底怕什么?”

    “万一检查的结果是我得了不孕症,希珑会怎么想?他一定不会再爱我了。”

    “你宁可做缩头乌龟?”

    “才不是,我怕我一去医院,很快就会传出我得了某种疾病的小道消息,若去别的医院也不好,没有爸爸在我害怕。”

    “少贫嘴!你分明在逃避现实。”

    “反正我说不去就不去。”羽童一直悒郁难消,面对爸爸不免任性。“我不要知道真相,至少还可拥有希望。”

    “我是医生,我的女儿居然这般不科学。”

    “如果科学不能让我怀孕,我理科学做什么?”

    孟庆余服了女人的固执,还跟她妈妈真相像。

    “希珑怎么说?他没要你去检查吗?”

    “没有。”

    “也许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所以才没说什么,就你一个人穷紧张。”孟庆余改以轻松的口吻说“你才二十五岁,真要生的话,到三十岁你可以生五个。”

    “果真如此也不错,五个小孩不算太多嘛!”羽童憧憬般的说。

    “有种!”孟庆余呵呵大笑。

    仇瑷苗将一小杯温好的陈年绍兴送过来,这是孟庆余在休假日夜晚的一点嗜好,仇瑷苗不许他喝冷酒。

    “怎么,你还在为怀孕的事烦恼啊?”

    “不是阿姨鼓励我早点生小孩吗?”

    “那是你们刚结婚时,现在都三年了,他既然没哼气,你也不必着急了。”

    “就是这么说,小童女。”孟庆余附和说。

    “你也别老叫她小童女,当心被你愈叫愈小,好像长不大的孩子。”仇瑷苗自言自语般的埋怨。

    “我已经是成熟的小熬人啦,阿姨。”

    “依我看,你还稚嫩得很,经不起大风大浪。”

    “羽童嫁了好丈夫,这辈子别担心有什么大风大浪。等明年我退休后,就由希珑接我的位子,院长跟我已有默契,不会有问题的。”

    孟庆余强横的口吻使仇瑷苗诧异的撇过去一眼;羽童则根本没留心,她从未怀疑过父亲的动机,一切都是为她好。

    然孟庆余的心底着实布满忧郁。医院内部已传开卫希珑常和谷琇晶走在一块,他仔细观察后却又捉不到把柄,本来使个手腕将谷琇晶逼走并非难事,可又念在谷经纶也是他得意门生的份上,不好做得太绝,而且也怕本来只是空穴来风的传闻,一逼走谷琇晶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告诉羽童吗?不,他受不起羽童美梦幻灭的打击。

    孟庆余也曾私下将宝贝女儿与谷琇晶作一番比较,不由叹息,除了年轻貌美,羽童在许多方面都强不过谷琇晶的成熟老练。

    到底卫希珑中意的是良善媚丽的女孩,或是练达世故的女人?孟庆余看不透,他只能庆幸羽童和希珑已经结婚,他又不断在栽培他,相信希珑该知道感恩,善待羽童,只要两人再生下小孩,他就可以安心当老太爷了。

    饭后,羽童回自己房间梳洗,仇瑷苗走进来对她说:“你爸爸希望你能回去多陪陪你丈夫。”

    “现在?”

    “明天希珑休假,你可以邀他出去玩。夫妻间只要感情好,生孩子就跟下蛋一样容易。”仇瑷苗用乡下人的口吻说。

    “阿姨别刺激我了啦!”羽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回家。“都那么久了,我已经失望得几乎麻痹了。”

    “人家结婚十年八年没生都不放弃,你就是经不起打击。”仇瑷苗担忧地望着她。“从小把你看到大,每当你遇上挫折,我的心也揪着发痛,因为我时常觉得你只适合走平坦大道,碰上崎岖小路我怕你就要跌倒了。”

    “阿姨也太小看我了。”

    “那你表现给我看啊!好好回家捉住你丈夫的心,他若肯成天黏着你,我包你明年这时候手里抱一个、肚里又一个。”

    羽童不由红了脸。阿姨说得虽粗俗,却是真心话,使她无法顶嘴。

    她回客厅,孟庆余正在看新闻。

    “爸爸真不要人家陪您?”

    “希珑在等你,你还是回去好了。”

    “他有打电话来?”

    孟庆余“嗯”了声,真假只有他知道了。

    羽童还是满足的坐车回家了。

    她也疑心自己这阵子是否有意无意的在痹篇希珑,畏惧与他亲密?希珑内心有无怨言?

    究其原因,只能说她太爱他了,因为爱而导致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神色。

    从相识那天起,她全心渴求自己不管在哪方面都是最好的,能让希珑倾心动情且以她为傲。他们也曾经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如今她期待为他添个优秀的儿子或漂亮的女儿,却迟迟无法如愿。半公开的向朋友宣称他们已准备好做父母,到现在已两年了,亲友们偶然问起,都会教希珑尴尬的露出苦笑,羽童想到这儿,心里激动莫名,知道她正在损伤希珑的骄傲,而这也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卫希珑不但骄傲,而且绝对自尊,他以一名农家子弟能爬到今天的地位,也值得他意气风发,自信心强到他想要儿子就不可能生出女儿的地步,如何能忍受话说出去而无法兑现,他一定很在乎羽童的肚子不争气吧!

    羽童在父亲面前不敢讲,其实早在半年前,她就发现希珑私下曾到别家医院作过检查,他完全正常没有问题。她怀疑希珑或许故意让她看到那份检验报告,害她难过得要死,希珑也不再掩饰对她的冷淡。

    希珑对我的爱一定不如我对他的深吧!

    羽童有了新的体认,却又固执的不愿置信。

    计程车停在公寓大厦的对面,付了车资,等着过马路的时候,她不忘用手指头梳理头发,捏捏面颊使脸色红润好看,眼睛自然地停在对面,蓦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大楼。是希珑,他拥住一个女人,是谷琇晶!

    羽童不敢相信,愣在那儿,待她穿过马路跑进大厦,电梯已升上三楼,她盯住顶头的红灯,在四楼停了一下,那么他们真的上了四楼,真是卫希珑舆谷琇晶?

    “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一时心中充满了焦虑和害怕。

    “四楼一共有五户人家,一定是隔壁的。”

    她高声自语,意图自我安慰。

    可是,有女人会错认自己丈夫的侧影吗?

    羽童立在原地,最后脚步踉跄的走出大楼。她不敢上去,她害怕事情的真相会打击得她体无完肤;然而她又不甘心就此逃开,她告诉自己,她只是需要冷静一下,想清楚此事的可能性再作决定。

    她躲进一家冷饮店,随便点了一样冰品,缩在角落,感觉全身发寒似的由心底冷上来。她害怕自己会强忍不住激动的情绪当众痛哭出声,不得不硬咬着牙根,双手交握,把手指头的关节都拧得发白了,才稍抑内心的激情。

    自然她可以哄骗自己谷琇晶是希珑的同事,到他家拜访也是?怼?墒敲挥杏玫模拿恳桓窬荚谒缓澳鞘瞧说模”痊l晶从来不曾登门造访,何况又是趁她不在家时,由希珑亲密地拥她上楼,这代表了什么?

    希珑知道我习惯住到星期日才返家,所以才大胆的邀女人来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闪过她的心中,多么令她惊恐、惶惑啊!她的丈夫素来自律甚严,还记得他曾经多么盛气凌人的嘲讽、批判欧去蓬的败德、下流。欧去蓬可还算是一位自由人,而他是有妇之夫呢!不,卫希珑人格高尚,而且他爱她,他待她恳切、温柔,记得他们的初吻是令人精神恍惚的激烈,宛如遨游于九霄云外,让她相信他们之间乃一见锺情、终身不渝,希珑绝不可能再去爱别的女人。

    可是刚才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知道答案,她又畏惧真相。

    羽童突然忆起他们第一个结婚纪念日,也是为了他跟谷琇晶出去而大吵一顿,当时希珑的说词加上她畏缩的心态,她轻易相信了他,没有追究。而今想来,她是不是上当了?其实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时时形影相依?或者更早?

    羽童感觉到一股悲哀的电流窜过她周身每一根神经,使她微颤,让她体验到她除了满心伤恸之外,一无所有。

    难道阿姨的话应验了,她是经不起打击的?

    不,不要,她绝不要失去希珑,不论事态有多严重,她总会想出办法的。现在她要赶回家弄明白,趁一切未明朗化前设法稳住希珑的心。

    羽童走到柜台付帐,服务小姐告诉她有人替她付了,她讶异,随着服务小姐手比的方向,她发现有个男人也跟她刚刚一样独占一桌,对眼前的饮料碰也没碰一下。那男人戴着一副茶色墨镜,穿着手工很高级的西装,表情带点冷傲,似乎目空一切,不像会来这种小店的人,何况她又不认识他。

    “先生,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不认识你,无法接受你的款待。”羽童将四个十元硬币放在他桌上。

    “也罢!”他倒很乾脆,拿起钱摆进口袋。

    羽童有点奇怪,他的墨镜使她联想到过去的一点记忆,却又不真切。

    “再见。”她转身离去。

    “我姓欧。”

    他的声音由她背后传来,似空谷回音,浑厚但遥远,羽童没有在意,直到走出门外才猛然想起他是谁来了。

    她刚才才在回忆,他居然就出现了。

    真是欧去蓬本人?那位曾经在她婚礼当天露面、还掀起广泛话题使希珑恼怒的欧去蓬?风流史令人津津乐道的欧去蓬?羽童回首,隔层玻璃门也可以看见欧去蓬正在凝望她的模样,那大胆的、放肆的态度再也错不了,她赶紧走开。

    他怎么肯纡尊绛贵来此?她实在想不透。

    真是的,她哪有心情管别人的事!不过,这个小插曲倒使她刚刚的一腔冲动受挫,不敢贸然回家撞破一切。她爱希珑,万一事情很单纯,不是她想的那样,希珑一定不会原谅她的无理取闹。

    她最好冷静一点,查明真相再作道理。

    羽童回大楼但不进家门,她等在楼梯间,隔着一条通道,她可以盯住在她家门口进出的人,她家离电梯这边最远,只要她小心,她就可以观察到真相。

    然后她开始等待。

    十点钟过一刻,那扇门终于打开了,果真是卫希珑与谷琇晶,瞧瞧走道上没人,又大胆地热吻了一番。

    “真的不留下来过夜?反正她明天才会回来。”

    “我也有我的原则。等我们结了婚,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冷冷清清的。”

    “她很为没怀孕的事烦恼,尤其看了那张检验报告后。”

    “如果她真的笨到以为只有女人能避孕,就让她去自责好了,反正她始终是个无知的女人,活该嘛!”

    羽童因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光是亲眼目睹他们接吻就够她受了,昏沉欲绝的压迫感不断袭来,她想尖叫,想跑过去撕扯他们,却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压在她的心窝,教她叫不出声音。

    突然,她转身冲下楼梯,泪水不知不觉地凝聚在眼里,强咽至喉间的泪水几乎使她窒息。她跑出大楼,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扶住她,眼看她泪眼模糊,烦忧地低喊着:“哦,天,哦,天啊!我该怎么办?”

    欧去蓬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眼见她不支地昏厥了过去,只能将她抱到自己车上,等她醒来再说。

    他坐在驾驶座上,发呆地看了她好一阵子,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蓦然他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的望着卫希珑与一名女子相伴走出大楼,甚且不避人耳目的搂肩依偎,状似亲密。欧去蓬还怕自己看错了,步出车外,目视卫希珑替那女人招来计程车,等车子驶远了才漫步走回屋内。

    必上车门,身旁的小女人犹是一脸泪湿痕迹,欧去蓬什么都明白了,拿出手帕在她脸上轻拭,摇头苦笑。

    欧去蓬时常想起三年前那一幕,一脸快乐的新娘似乎又蹦跳出现在他眼前。他不会作诗,却很自然地对他的表姐描述那位新娘:那蹦然怒放的朝华,那跃腾着无数诗篇的心灵,那宁谧羞怯的笑脸,她真是一位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魅力的公主。

    郑温温笑着摇头。“你只见遇她一次啊!去蓬。”

    “对呀,大概我太久没跟女人在一起了,所以一见到美人,印象就特别深刻。”

    “厚脸皮!你受的敖训还不够吗?”指的是他眼睛受伤之事。

    欧去蓬摇摇头,光想过去有什么用,如今他车里有个为爱伤心而晕倒的女人,这才是件伤脑筋的事。

    郑温温曾经不满的谴责他:“我不怪你在外头有女人,但你也不能像只采花蜂般不停地换女人,搞得自己花名在外,正经的女孩子都不敌和你的名字排在一起。收敛收敛吧!去蓬,找个好女孩结婚吧!”

    他大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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