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吃了能心豹子胆?
“你。”
“我!”乞飞羽怀疑地张大嘴。
风悲云阖上她的玲珑小口轻抚“就是你。”
“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不会为了一碗鸡汤追杀我吧!”那么小器。
“你该在澡堂等我。”他说得简明。
发现她不见踪影时,他心中的惶恐、失落强烈得宛如被刨去一手一足般,黑暗中的一盏灯在瞬间熄灭,令他感到失措。
头一回他急着想拥有一个温体怀抱,空着的心不甘放走那吟唱的鸟儿,只许为他一人欢啼。
全庄上下动员了两百多人搜寻她的行踪未果,教他整个下午都在焦虑和仓皇中度过,一度还疑心她已跃过高墙奔离他的世界。
他一时沮丧的放任自己无心地边走,来到锁情阁外突然听见一阵张狂的笑声,心情顿然飞扬。
是她!
“开开玩笑,男女授受不亲,我干么光着身子等你。”她脸一赧地把手抽出他的掌中。
“小羽,你该不会认为我对青涩的小丙子有兴趣吧!”他表情含讽地直视她无伪灵眸。
乞飞羽心跳加速地推开他美得教人恨的俊颜。“我长得可爱嘛!人见人爱。”
“自抬身价。”风悲云轻哼一句。
“配你是我委屈了耶!还有,我干么得在澡堂等你?”这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
“等我拿换洗衣物。”
“嘎!”是她小人了。
“还不道歉。”他高傲地扬起下巴。
道个屁歉啦!那种话谁都会想岔。“云哥哥,你有叫我等你吗?”
“少撒娇,软言软语对我不受用。”即使他心口已揉化了刚冷。
“我总要自救吧,谁晓得你的黑心肝还有没有人性,我以为你打算让我自生自灭。”她就是这种没良心的人。
“听起来像是埋怨。”风悲云指腹一画,流连在她颈脉处。
人要学会低头是乞儿生存之道。“人家没向天借胆啦。”
“嗯!”风悲云加重语气。
“是我不对,脸皮太薄,错把善心当狠心,大哥大人有大量,有怪勿怪,有错就算了,所谓四海之内皆”
“小羽”
她可是滑溜的乞飞羽“云哥哥,我们是不是该用膳了?”
“你”她肯定是贼星下凡,专偷七情六欲。“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当乞丐。”
他微微一怔,继而露出爽朗笑声“天哪!我真是败给你了。”
“你在嘲笑我?”她不平的嘟起小嘴。
“不,我是说你可爱,人见人爱。”他笑着在她唇上一啄。
“啊”整个人呆住的乞飞羽完全丧失语言能力,愣愣地望着他的薄唇动也不动,他
吻了她?
“可怜的小羽儿,你饿得走不动是不是?云哥哥来抱你。”风悲云向来冷漠的眼底有着一抹柔情。
占上风的感觉大痛快了。
“呃呃”她真的木然了,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眨动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地易位了吗?
***
别扭极了,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四大护卫平充淡至极的脸孔都泛上一丝不自在,气氛诡异得让人脚底发寒。他们为什么得坐在这里,是朝廷又要征兵打仗吗?
满满的一桌菜色令人食指大动,色、香、味俱全地勾人食欲,然而他们却背脊僵硬地正襟危坐,不会是最后一餐吧?
“动箸。”
一声令下,魍、魉、魑、魅动作迟缓地夹着菜,个个表情扭曲地食不知味,入庄十来年和风悲云同桌共食的机会微乎其微,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
除非是发生重大事故,否则各自为食,主下有分地独自用膳,难得见到如此和睦景致。
忍了好久,终有定力不足的人开口询问。
“呃,庄主,你是不是有事交代?”静,是风雨前的警兆。
“吃你的饭,冷魅。”风悲云表情无波。
一旁的下人静静地做着布菜工作,而风掠过的声音,沉寂还诸沉寂。每个人心口上都吊着大石,七上八下的揣测而无心用食,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饭粒,恍若眼前的大餐是刀剑,吞咽困难。
天空的颜色慢慢暗沉,十几盏油灯同时点亮,照着一道道热汤热菜,香浓的味道四溢。
席间最赏脸的当是吃相无状的乞飞羽,她是天塌了当被盖的人,尘世烦恼驻不进她的心。
有食当食,有衣当穿,没米下锅打野鸡,鱼虾虫蚁皆美味,果涩果甜可裹腹就好,人生来去如浮云,春尽转眼又是冬。
年复年,日复日,岁岁月月随流水,枝上花空来年绿,片片落泥护根轻,自是有情天。
“那位鬼大哥,鱼已经死得很凄惨,你用不着再杀它千箸。”她才吃两口耶!
冷魉没好气地抬头一视“我在检查它有没有刺。”
“你看过没刺的鱼吗?下回记得通知我来瞧热闹。”乞儿最爱凑热闹了。
“直接插在你头上更好。”冷魉漫不经心的扒了一口饭,习惯性地戳戮眼前的清蒸黄鱼。
“不吃就别浪费,你戳到我的心眼上了。”她不雅的踩着椅子,一把抢过那盘“尸骨”不全的鱼。
“小羽,坐好。”眉头微颦的风悲云不悦地一斥,伸手调好她的椅位。
没个安分时刻。
乞飞羽端着盘子闷头吃,不时吐出鱼刺。“他们四只鬼上辈子是哑巴呀!怎么都不说话。”
顶冷的。
吃饭是快乐的事,应该高高兴兴的大坑阡颐,而不是一个个愁眉苦脸地像是来送葬,悲悲惨惨的提不起精神在应付。
好歹她也长得秀色可餐,是个俊朗小美男,起码的面子总该给吧!
“八宝鸭好吃吧?”
“嗯!”真爽口,甜酥得入脾。
“少说一句话,多吃两口肉。”风悲云责备地以下人拧乾的湿巾拭她嘴角。
这体贴的举止教人瞠目,四大护卫脑袋里一片空白。庄主该不会是生病了?或是中了邪法?
四张吃惊的冷脸有了一丝表情,手中的筷子高举不下,皆一副呆拙样的望着两人,闪电打雷都不若眼前这一幕来得惊骇,这是他们心目中敬畏的冷面庄主吗?
绝世愤俗,清冷独身。
“庄主,要不要请骆大夫进庄一趟?”冒着死谏危险的冷魑忧心一说。
风悲云微抬眼皮一睨“你病了?”
“不,是呃,庄主是否觉得身子微恙,恍神得厉害?”他不敢点明。
“你的意思是我病得不明事理,眼不清神不智地要你们来共食?”隐隐的愠火在他眼底跳动。
“属下无此意,但庄主的行为似乎超过属下所能理解的范围。”未雨先绸缪。
一句话反常。
“你们其他人也这么认为?”他冷眼一扫,三颗脑袋明显地往下垂。
他在心底暗嘲。一时心血来潮要大夥儿聚聚好舒缓小羽的紧张,他们却当是大难临头地坐立不安,他有恐怖到人神共惧的地步吗?
不过,至少有一个不怕死的小人儿百无禁忌,不管他是不是在发火,一张笑脸永远甜呼呼地说着:四海之内皆兄弟。
“身体有恙就应该就诊,庄主是一庄支柱倒不得,请体谅属下们的僭越。”他们是出自关心。
风悲云的眼眸一深,似有发作之虞,此时,一双冰凉的小手覆上他额头,令他心中火苗顿消。
“小羽,你在干什么?”她想当起济世大夫不成,学人[察言观色”
不烫呀!乞飞羽神情可人的偏着头“你看起来没病呀!又不像中毒的模样。”
她洗净污垢的小脸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煤灰下的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地沁着处子馨味,让她身旁的风悲云频频失常,几度欲品尝鲜嫩的粉颊。
之前的一小啄让他上了瘾,她柔滑的唇瓣嫩如牡丹,红艳多娇地等人采撷,口中幽香清清淡淡,未能深取颇为遗憾。
而那雪肤衬得明眸更加灿烂,像两潭终年常绿的碧湖引人入胜,亮得日月失色。
“你吃饱了?”
乞飞羽不满地夹了一大块鹌鹑肉往嘴巴塞“不要挡我的胃,你太恶劣了。”
老是威胁人。
“吃慢些,肉里有骨头。”他慢条斯理地饮着汤,不赞同她的粗野吃法。
“我牙齿坚硬,石头都能嚼成泥啊!”她一说完就自打嘴巴,咬痛了牙。
似笑非笑的浅淡微波浮在风悲云嘴边“这么大还掉牙,人家可是会笑话的。”
“姓风的,你少说风凉话。”她用小指挖出牙缝里的小鼻头。
痛痛痛他是毁天灭地的大恶魔,害她心爱的小牙肉加了味,咸咸的。
“嗯小羽儿,你是嫌我太厚道了是吧!没拿你来炼丹。”音一冷,他以食指描绘她噘高的小嘴。
见风要转舵,她表情一变地往后缩“悲云哥哥是天下第一好人,小小飞羽不足言重,风一吹就七零八落。”
一根羽毛能有多重,三岁孩童都吹得动,她是很认命地甘于无举足轻重,随风东飘西荡。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小舌甜如蜜酿?”好人?大概只有她一人这么想。
“糖吃多了嘛!人见人爱的烦恼就是有吃不完的糕饼点心。”人家的盛情不好推矩。
“怎样才能像你一般甜口甜舌呢?”他托着下颚故作思考。
“不可能啦!我的可爱是世间仅有、天上绝无呃,大哥,你的眼神有点暧昧。”不好,她的心口又在乱跳了。
“不暧昧,我只是要偷一口甜蜜。”倾身一俯,风悲云不偏不倚地吞没她的红菱小口。
哐啷一声,碗筷落地,还有人跌下椅子,一阵冷一阵热交互袭上众人的胸口,他们眼花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
须臾之后,一脸满足的风悲云像喝了美酒般离唇,醺然地抚着留下他味道的微肿桃瓣。她真是个甜丫头,满口都是蜜汁。
“你你又亲我!”
又!
大家领悟的喔了一声,便胃口大开地尽情享用美食,心中吊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吓了他们一大跳。
吃吃吃,肚子都饿扁了,民以食为天,风花雪月之事不在职分之内。
暖风拂过悲情山庄,七色翎雀在枝头跳跃,是个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