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霁媛却因艾刹就躲在她的床上,整个人僵得一动也不敢动,脑袋里一片空白。
“媛儿,你怎么了?发什么傻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璃太妃在床畔一则坐下,担忧地在霁媛脸上摸了一摸,不禁吓了一大跳。“哎哟!这是怎么了?脸又红又烫的,可发出来的却是一头冷汗?霁华,你快过来看看媛儿,是不是要请太医来一趟?”
霁华急忙走过来!看见霁媛粉脸通红,魂不守舍的模样,马上猜出艾刹仍在这间屋子里,而且很有可能就躲在纱帐后面。
“太妃别着急,我看六妹的脸色倒是比白天红润多了,太妃难道没发现,六妹白天还奄奄一息的样子,现在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他微笑着说,心中只想快点送走这位不速之客。
璃太妃凑近多看了霁媛一眼,发现霁华的话没有错,霁媛白天还一副垂毙待尽的模样,此刻却是脸泛桃红,双眸清亮。
“你这丫头,差点把额娘给急坏了,听赵嬷嬷说,你今儿使性子什么都不肯吃,这怎么成呢?自小你的身子就不健朗,这场病来得又奇怪,太医院也老治不好你,额娘这阵子不知有多担心。”璃太妃说着说着,便语带哽咽了起来。
“额娘都是女儿不好”霁媛喃喃低语,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听清自己的额娘在叨念些什么,躲在床榻另一侧的巨大黑影早已抽空她的思绪了。
“你要快些好起来,才对得起额娘。”璃太妃叹了口长气,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私下议论着你的病?一个姑娘家犯了这病多羞人哪,何况你还是个金枝玉叶的皇族公主,先皇驾崩了,额娘也没什么可跟人争的了,前些日子险些被嫦贵妃连累,幸好皇上没有深究,可额娘的脸面也丢尽了,媛儿,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别让人再传那些风言风语,别把额娘这张老脸丢光啊,听明口了吗?”
霁媛的心忽地一沈,她知道额娘个性恃强、虚荣、好胜,一旦发现艾刹在她的寝宫里,只怕爱面子的她无论如何也饶不了艾刹。
“额娘,我困乏了,想睡一睡,您早些回宫去吧。”她怕艾刹被发现,急着想请走璃太妃。
“对了,我让膳房熬了点桂圆红枣粥,你多少吃点儿,才有元气。”璃太妃挥手叫宫女捧来一只青瓷盅。
“额娘,先搁在一边吧,我等会儿就吃,夜深露重的,额娘还是早些回宫比较好。”她心慌地和霁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啊!”霁华顺势接口。“夜里寒气重,太妃要是不小心受了寒,岂不是又要让六妹担、心了,这盅桂圆红枣粥我会盯着六妹吃完的,太妃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那好吧,要记得吃完,额娘明天会来巡。”璃太妃终于不情愿地起身。
霁华送她走出西偏殿后,反手将门关上。
艾刹见璃太妃一走,急忙撩起纱帐跳下床来。
“公主,请恕臣无礼冒犯之罪。”他躬身请罪。
“嘘!”霁媛伸出食指放在唇上,悄声说。“我额娘还没走。”
两人侧耳倾听,听见璃太妃在屋外和霁华说话。
“太医开的葯方你看过了?有用吗?”璃太妃问。
“太医开的是调元散郁的方子,今日一用葯就马上见效,再多用个几日,六妹的病自然就会大好了。”
艾刹一听见霁华说“再用个几日”不禁愣了一愣,担心九王爷的意思是要他还要再夜夜前来个几次。
“霁华,媛儿的病是心病,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额娘已经偷偷告诉过我了,媛儿对一品武将艾刹十分痴情眷恋,还说不能嫁他宁可去死,唉,偏偏艾刹已经有了婚配!先皇又早已将媛儿指婚给索托了,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呢?”
璃太妃并不知道艾刹人就在西偏殿里,这些话传入艾刹耳中,令他感到无比震动,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真的不敢相信堂堂的和硕公主会对他痴情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他凝视着俏脸生晕、唇红欲滴的霁媛,心脏忽然失控狂跳。
“太妃不用太过忧虑,六妹的婚事,皇兄自会有妥善的安排。”
霁华和璃太妃的说话声愈来愈远了。
艾刹的思绪乱成一团,他与公主彼此都已有了婚约,此刻却单独在这里相见,于礼于法都不容,况且公主对他还有着异样情愫,更有非他不嫁的决心,在这里多待一刻,稍有不慎,都将可能发生严重、可怕的后果。
他突然惊觉这可能是个陷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背负玷污公主名节的罪名,
包不能因一时失足而被迫要迎娶公主入门!
“请公主好好静养,臣告退。”他决绝地转身。
“艾刹,我还有话要说!”霁媛一急,掀被跳下床来。
艾刹一回头,看见霁媛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月白色绸衣,没有大袄,他顿时停止了呼吸,刹那间意乱情迷,眼前的景象是难以抵挡的诱惑,他必须在失去最后一点克制力前离开这里。
“公主垂爱,恕臣无能报答,臣告退!”他迅速退到门边,悄悄打开一道缝观望外面的动静,准备随时抽身离开。
霁媛的心狠狠一坠,她自幼在宫里享尽人间福分,是天庆皇帝拿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像捧菩萨似的捧大的天之骄女,从来都没有人拂逆过她,她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低声下气过,只有在艾刹面前,她会愿出息抛开公主的身分来面对他。
今晚,她将一颗心赤裸裸地摊在他的面前,非但没有得到她期待的回应,反而看到最在乎的人视她如蛇蝎猛兽般急着想逃避,她心中的绝望加倍,失落加倍,痛楚也加倍了。
“站住!”她负气地喊。
艾利全身处于戒备的状态,咬了咬牙,毅然决然拉门。
“本公主要你站住!你想抗命吗?”她头声命令。
艾刹背对着她,双腿像突然灌了铅般举步不得,她抬出公主的身分命令他,他能不能、该不该违抗?
“我就这么可怕吗?我对你的心你应该都清楚明白了,这会令你害怕吗?”她的声音发颤,软弱地盘问。
“公主,臣就要成亲了。”他僵直地站着,不敢回头。
“我知道,但你不用害怕,我不会阻止你成亲的”她凝视着他宽厚的背,想要得到他的意念愈来愈强烈,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心只想倾诉心意。“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
艾刹震了震,心脏陡然狂跳起来,全身都很紧张,像掉进一个罗网里,努力挣扎却逃不出来。“臣不敢冒犯公主,今夜前来,是奉了九爷之命。”他不回答,是不能也不敢回答。
“只是奉九爷之命吗?难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关心?”霁媛的尊严和骄傲被刺伤,真情和痴心也被践踏得支离破碎了。
“公主的病因臣而起,臣不能报答,请公主善自珍重,勿以臣为念。”他紧握双拳,费力地说道。
“我不要听你说这些冷冰冰的话,我只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有没有一点动心?”她痴执地低嚷。
“公主,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很多事情也许不知道会好过一点。”他怅然地说,这一刻,他宁可自己永远不知道公主对他的痴情。
霁媛揣摩着他的话,辗转想了想,便了然明白了,以为得不到他,多少日子以来深陷在濒死的痛苦里,但是现在只消他一句话,她便又一寸一寸地活过来了。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她心情激动,往前前跨了几步。
艾刹震颤了一下,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个柔软的身体靠上来,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他的腰。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都明白了。”她狂喜不已,放心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皇嫂说的没错,幸福就在眼前,你要勇往直前地去追,如今她就要追到她想要的幸福了!
“公主!万万不可如此!”艾刹反射性地推开她,胸腔剧烈狂跳着,彷佛奔腾着千军万马,理智差点粉碎。“一旦被人发现,臣将难逃一死了,恳请公主快放臣出宫。”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如果你心中有我,那就更不用怕了,我们去向皇兄说清楚,请皇兄指婚”
她喜悦地上前一步,艾刹便退后一步,他强迫自己忽略她脸庞薄醉的光彩和那双晶莹闪摺的眼眸,即使将会伤害她,他也不得不说出真话了。
“公主或许有双翻云覆两手,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但是恕臣直言,臣并不愿意妻子是这样的一门皇室公主。”
“你说什么?”她傻住,一时不能反应。
“臣无意迎娶一门皇室公主为妻。”他咬着声音再说一次。
霁媛的身子微微轻晃了一下,瞳眸忽地阴暗沈郁了下来,止不住颤抖。
“说出这句杵逆的话是死罪,你知道吗?”她迷乱惶惑地盯着他,指尖轻轻抖瑟。
“臣知道。”他艰涩地淡笑,目光没有与她接触。“在公主面前,臣永远都必须担心这颗脑袋什么时候会掉,担心自己倒还无所谓,最怕的是把家人牵连进去,时时要担心会不会稍有闪失就祸及满门。”
霁媛彻底明白了,原来他并不要男卑女尊的夫妻关系,这是当然的了,有哪一个男人会喜欢对妻子卑躬屈膝,毕恭毕敬的,更伺况是艾刹这种征战沙场的一品建威将军,回到家一看见妻子就要又跪又拜,怎么受得了。
“这不难解决,以后你见了我可以不用行礼,我可以准你与我平起平坐”
“公主!”他打断她的话,深深望了她一眼。“很多事并非你所想的那么单纯,臣只有恳请公主对臣死心吧,不要费力想改变什么了。”
“你是我的幸一幅和快乐,我如何能死心?”她激动得泪盈于睫。
“强求来的幸福不一定会快乐。”他故意冷淡木然,不留一点情绪,把对她的心动压抑到心底最深处,他觉得此时此刻的霁媛最美,希望在心里保留住这样的感觉就够了。
“你放心!我会快乐,而且用尽一切努力,我也会让你快乐。”她不曾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艾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用尽全力推拒这样一个美丽纤细又多情的女子,内心亦不忍也颇为痛苦,只因她是“公主”牵扯的不只是单纯的感情,还有更多复杂的东西。
“公主,臣并不愿意将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请公主成全我与苏姑娘的婚事”即使会伤害她,他也不能不作个了结了。
提到“苏姑娘”三个字,霁媛的脸色骤变,她的心暗沈了下来,妒火措手不及地烧痛她的神经,嫉妒和不安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情绪,骄宠惯了的性子经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终于压制不住了。
“本公主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不用在这里苦苦哀求你什么,皇兄自会作主将我指婚给你。”她咬牙坚定地说,下意识用自己最习惯的姿态来面对她解决不了的难题。
艾刹微微蹙眉,这些骄奢跋扈的话让他动了怒,他的男性自尊无法忍受她的盛气凌人。
“公主执意如此,臣也无话可说了,告退!”他回身大步走出去。不想破坏留在他心中那种温柔多情的形象。
“艾刹,你站住,不许走!”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爆发地喊。
“公主若要臣的脑袋,只管取走就是了。”他决绝地走出去,头也不回,不敢回头,是怕难以自拔。
“艾刹”她颓然跌坐,崩溃地泣喊。
他的身影飞快地没入黑暗中,远远逃离了可能令他意志沦陷的地方。
霁媛含恨地闭上泪眼,难道费尽千般心思,就是得不到他吗?为什么对他的一番情出息!却换来他的冷漠和羞辱?
她原是高傲尊贵的,谁知竟会栽在他的手上,她不甘心!
他伤害了她的尊严,她便要他用一生来弥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