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叶亦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在寻找工作阶段的雅史成天在家无所事事，于是整理家里，做饭的工作便落到他头上，也就表示相叶没有了外出和高山用餐的理由。尽管如此，高山偶而还是会出现在相叶家门前，久而久之和雅史也认识了。

    相叶并没有对雅史表明高山和自己的关系。这毕竟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至少在宫崎和雅史的问题还在沸腾的期间，把他们的关系暂时隐瞒——这是相叶和高山两人达成的共识。

    除了雅史和宫崎以外，还有一个问题存在著——雅史的女儿，沙绪里。

    刚上小学的沙绪里天生是个乖巧安静的女孩，然而自从父母闹离婚的事发生之后，她便变得更是沉默，在家里甚至不开口说话，唯独对高山还稍微有点反应。

    沙绪里仍然会乖乖听叔叔和爸爸的话，但是对于高山似乎多了那么一点信任。或许是因为高山是完全的外人，而且他天生的亲切温柔气质让沙绪里觉得心安吧！因此，雅史拜托高山多和沙绪里聊天，令高山有了轮休日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相叶家一整天的理由，即使有时下了班到相叶家去坐坐也不会显得不自然。

    一如既往，今天的高山下了班以后决定去看看相叶和沙绪里，动身前往相叶的公寓。

    既然有雅史在，就不可能用备用钥匙上去，那简直是把两人的关系不打自招，高山都乖乖地按门铃。

    “这里是相叶家。”传来的是相叶的声音。

    “相叶，是我。”

    相叶沉默了一段时间，也没开门给高山进去。

    “相叶？”高山奇怪地唤他。

    “高山，你在下面等我一下。我立刻下来。”

    说完，他便挂掉对讲机。

    这奇怪的举动令高山产生不安。

    在公寓入口等了几分钟，相叶牵著沙绪里的手，双双出现在高山眼前。

    虽已人夏，晚风却吹得凉快，是和白天不同的舒适温度。可是怕冷的相叶还是担心地在t恤外套了件长袖衬衫，也给沙绪里套了一件。

    “怎么了？”高山直接了当地问。

    相叶担心地望望旁边的沙绪里，但随即决定故意不说反而显得别扭，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哥哥的对象，那个宫崎士郎来了。”

    高山惊讶地望了望楼上，又看看沙绪里。

    留著一头长长的直发的沙绪里看起来就像日本娃娃一样可爱。此时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可是紧紧牵著相叶的双手透露了她的害怕。

    “我想还是让哥哥他们两个独处，讨论一下比较好，所以就把沙绪里也带下来了。”

    “也对”高山同意地点头。

    那毕竟不是可以让孩子看到的场面。

    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消耗时间的三人最后决定到附近还在开著的宁静餐厅里面坐。高山还给沙绪里点了一个草莓圣代。

    在沙绪里面前不可能讨论雅史和官崎，更不可能讨论他们自己的事的相叶和高山的话题在两人的工作间打转。相叶的作品化成剧场版的计划已正式开始，也看到了录音现场，效果比想像中的好，让他放下了心。目前就等著样本了。高山则计划请一个星期的假，看能不能做国内旅行。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高山微笑着说。“沙绪里要一起来吗？我们就在你放假的时候去吧！”

    一直沈默无语的沙绪里微微歪了脖子考虑，然后点头。

    “抱歉，我去个洗手间。”相叶忽然抱歉地说。

    高山注意到他颇颇看手表的动作，所以知道他想趁机打电话回去看看那儿的情形怎么样了。

    吃完圣代的沙绪里似乎开始疲倦，眼皮开始沉重起来。

    高山认定这是询问的好机会，把上半身的重量支撑在放在桌上的双手，伸长了身体。

    “沙绪里，你偷偷告诉我。你讨厌爸爸吗？”

    沙绪里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睁大一双眼睛吃惊地看高山。

    “你会讨厌跟爸爸在一起吗，沙绪里。”

    沙绪里的头低垂，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你知道吗，你爸爸以为你讨厌他，在想是不是让你跟妈妈在一起比较好呢。”

    这句话令她抬起脸。

    “我没有讨厌爸爸。”小小的声音说道。“可是，现在的爸爸不像爸爸”

    高山想到以前雅史的模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在这个年龄的孩子，父母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学习榜样，更是完美的化身。特别是像雅史那样好看，又在大公司工作，每天都很体面的人，不难想像沙绪里会把他当作自己的骄傲。

    然而，在短短的时间内，父母忽然离异，父亲更是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还和男人交往，无论是多坚强的孩子都无法接受吧！自己的生活不但变质，父亲完美的想像更是毁于一旦，甚至还推翻了过去所知道的道德伦理

    不，姑且不论沙绪里是否了解雅史和宫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否知道离婚的真正意思，现实里的一切转变已足够让她感到不适了，而且她又是那么一个心思细腻的孩子。

    被颠覆的，不只是雅史的人生。

    “沙绪里。”高山轻轻地笑道。“爸爸很喜欢你。他不想让你讨厌他，更希望你会快乐。你还是小孩子，不要太顾虑大人的想法，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就说出来，不管是对你爸爸、你叔叔，还是对我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

    沙绪里似懂非懂地点头。

    高山也想过对七岁的孩子说这些会不会太难了，可是现在的她遇到的事情和情况需要促使她快些成熟，也代表她需要知道比其他孩子更多一点点的思想。

    “你爸爸在做的事虽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做错了。如果有人跟你说爸爸不对，不要去听，就算是你老师说的也不可以。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还可以说是一件很棒的事。”

    沙绪里静静地听高山说。虽然没有回答，不过高山可以从她的神情看出她有了些释然。

    “来，给我你的手。我把喜欢人的勇气传给你。”

    “喜欢人需要勇气吗？”

    “嗯，而且很多。相信你爸爸已经用了他毕生的勇气去喜欢那个人了，所以沙绪里也鼓起勇气去喜欢爸爸吧。”

    这番话似乎传到了沙绪里心中。

    小小的，和她父亲一样精致的脸上浮现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

    回到公寓里时，雅史和宫崎已谈论好，坐在起居室等他们回来。

    高山看到宫崎的脸，委实吓了一跳。

    这个男人，就是曾经来买相叶的书，令他没来由的讨厌的人！

    雅史的对象居然是他！

    宫崎似乎也认得高山，对他露出微笑，但在高山看来像是另有涵义的笑容。

    “不好意思，相叶，占用了你的地方。我现在就走了。”他走上前来对相叶说。

    “不客气。”相叶点头，但是并没有微笑。

    也许是对过去的事依然在意吧！这名曾经让自己痛苦的人如今让自己的兄长变成如此，就算是哥哥喜欢的人也仍然无法轻易对他绽开笑容。

    宫崎在沙绪里的跟前蹲下，还沙绪里吓得抓住相叶的手。

    “因为你是雅史的女儿，所以我也会一起保护你的。你讨厌我无所谓，可是不可以讨厌雅史。这样他会伤心，然后为了你而抛弃我。到时候我就来对付你。”

    “士郎，你怎么可以对她说这种话！”雅史听了忍不住叫出声。

    “我只是说出实话而已。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

    雅史住口了，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我知道了。”宫崎叹气。“对不起。”

    他伸手摸了摸沙绪里的头，乖乖道歉，随后又转向雅史。

    “你也别老是露出那表情。明知道我没办法拒绝那样的你。”

    过于露骨的话语让旁边的两人听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两人的决定显而易见。

    高山往旁一瞄，相叶只是沉默地看着。

    他到底以何种心情看着自己的哥哥投入敌人的怀抱呢？

    不管如何，看来他已决定以哥哥的意愿为优先，愿意成全他们。

    安慰过雅史后，宫崎转而面向相叶。

    “相叶，你确定你不要回来吗？新上任的历史系主任的林教授也很期待你可以回来修博士学位。”

    高山不禁手一紧，心跳得七上八下，能修成博士是任何一名学者的心愿。虽然相叶曾拒绝过其他大学的邀请，可是这一次是他的母校，而且那位教授已经不在了。在同时间，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还可以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

    他把别人的伤痛当甚么了？

    然而，相叶似乎知道他会开口地没做太大反应。他只是沉默无语地盯著他看，几秒钟后才开口。

    “谢谢你的安排，可是我还是选择留下来当个作家，写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了。”他牵起嘴角。“我这样就很幸福了。”

    “是吗？那我不勉强你了。加油吧！”宫崎笑着说，随后迳自走向玄关。

    直到宫崎离开后，整个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些。

    雅史微红了脸，轻轻叫了沙绪里，带她进房间起准备睡觉，相叶则送高山到楼下去。

    “谢谢你，”相叶在人口处先行开口。“我刚才听到你对沙绪里说的话了。谢谢你。”

    “不，那没什么”没想到会被相叶听到的高山不好意思起来。“其实那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吧。”

    相叶并没有接腔，只是等著高山接下去。

    “你也记得我打电话给你时所说的话吧？‘很抱歉爱上你’这样。”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就是那一夜，让相叶确认了自己对高山的感觉啊！

    “我那时候真的是那么想的。同性恋爱上异性恋是禁忌，而且爱上异性恋通常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明知道那样，我还是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了。那时候爱得好辛苦”

    说著，他露出一丝苦笑。

    相叶忍不住觉得感动。

    ——这一辈子大概再也没有人会如此爱著自己了吧！

    在高山身边，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绝无人能取代的地方。

    在四下无人的公寓外，他垫起脚，把自己的唇轻轻贴上高山的。

    二人在灯光下相拥，发誓一辈子都不放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