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比里特还慢一步攻击的欧阳晋,正好一剑刺入里特的左胸。
里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双眼圆睁地看着欧阳晋,意识到自己被剑刺伤,而早已身受内伤的躯体,更因侵入的外力,使得他猛咳出声。
里特伸手捂住嘴巴,但口中浓稠的鲜血,却犹如流水般不断涌出;没多久,一身的白衣上绽开无数艳红花朵。
他坚定的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在敌人面前倒下,但是逐渐涣散的意识和濒临死亡的身躯,让他不能自己的向后仰倒。
正当里特就要倒下之际,欧阳晋出人意料地伸出手扶住他。
欧阳晋着实讶异于自己的举动,只是看到那契丹少年快要倒地,他的手便不自觉的伸出;不过他心里非常清楚,刚才要不是对方一时分神,那倒下的人肯定是自己。
而好不容易摆脱齐越的儿玉,跑到里特的跟前。
她哭泣的猛摇着里特“不要!我不准你死!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我不要你死!”她拼命地对里特喊着,她不要他就这么的死去。
在朦胧间听到儿玉的声音,里特勉强睁开眼,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颊,想出声安慰她,却连一点说话的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虚弱的呓语:“别哭”而后,他便陷入了昏迷。
“不要!”儿玉尖叫出声,眼泪扑簌簌地直掉,她不要这样子,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连里特也失去,即使必须要损害她王族的名誉,她也甘之如饴。
儿玉跪下抓着欧阳晋的手,以生涩的汉语恳求道:“拜托!请你救救他吧!只要你能救活他,身为契丹公主的我,愿意成为你们的俘虏。”
在一旁的齐越听到这番话,很是佩服一国的公主能为自己的部属这样请求敌人,但这对黑旗军之首的欧阳晋来说,是毫无作用的;毕竟从他和欧阳晋一起征战以来,就从没看过他对敌人仁慈过。
可是,欧阳晋接着所说的话,差点没让齐越吓破胆。
“你放心,我会救他的。”欧阳晋牵起儿玉,并顺势将倒在怀里的里特给抱了起来,还对士兵下了命令:“来人,去准备一切医治需要的物品。”
但是却没人有动作,只是呆愣地立在原地。因为大家都和齐越一样,被吓得反应不过来。
“还不快点!”欧阳晋怒吼道,眼神如一道寒光扫视四周。
这时,数十名士兵才开始动了起来。
欧阳晋抱着里特上了马,朝驻扎在契丹城外的营地驰去。
“齐越!你还不快点先回去准备治疗啊!”欧阳晋以更生气的语调对着仍发呆的齐越吼。“是!”齐越终于回过神,仓促的牵起缰绳,正准备上马时,却发现那契丹公主竟紧拉着他的衣袖,执意要跟去的模样。他只好顺手拎起她,让她一起坐在马背上。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没想到大哥竟反常的会去救一个敌人,实在是太不寻常了,真是教人怎么想都想不透。
齐越百思不解的看着疾驰在前面的欧阳晋,但一看到那转过头来瞪视他的锐利眼光,他急忙地抽了下缰绳,加快速度的往军营奔去。
唉!管他什么寻不寻常,反正他只知道若不顺着大哥的意去做,那自己可真要有倒霉事了。齐越哀怨的想着,更加快速度的远离暴风圈。
欧阳晋怕速度太快,路上的颠簸会伤到怀中的少年,于是特地放慢速度,以缓慢的步行走回营区。
审视着陷入昏迷的少年,感觉到他在怀里那若有似无的微弱呼吸,意想不到的竟让他感到安心。
幸好,还没死
只是,为什么他会想要救他呢?身为叱咤风云的黑旗军之首,向来对敌人只有斩草除根的想法,可他竟会对敌人出手相救?
欧阳晋迷惑的看着怀中的少年,怎样也找不出任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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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样子情况并不乐观。”齐越看着躺在床上、惨白的少年说。
这句话让站在齐越身旁的欧阳晋皱了下眉头。
齐越放下里特的手,走到床边的水盆前洗净双手。
“他已经昏迷七天了,身体的状况却毫无起色,而且一直未曾醒过,唉!连我也没有把握,他是否能活过来?”齐越说完,转头看着那个一直在少年身边照顾的人,等待他的响应。
说来这一切实在奇怪得紧,原本大哥想救这契丹人,就已经够稀奇了;没想到将人带回都督府后,大哥竟然拒绝让仆人照顾他,反而坚持要自己看顾。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向来对人总是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的欧阳晋,竟会去在乎敌人的死活?这真的是太匪夷所思!
这件事若让回京的三弟知道的话,肯定会不敢置信到眼睛凸出来吧?或许这形容是太过夸大,但是三弟这个人行事一向就很夸张。
“我不管你怎么想,把它当成命令也罢,反正你就是得医好他!”欧阳晋沉声道,双眼还是注视着床上的少年。
齐越无奈的应了声“这个我知道”并开始为自己哀悼。
要他救活他?这谈何容易啊!
虽然他曾拜过天下名医──高叔南为师,但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更何况这名少年一开始就先被自己体内的真气,反震得五脏皆已受伤,又被大哥一剑刺入左胸,在回到军营中还一度因失血过多,而没了脉动。
现在要他医好他?那他可真的成了大罗神仙了!
齐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药包交到欧阳晋手上,郑重的叮咛:“大哥,这是今天的药,你一定要按时让他服下才行。”
“你放心,我会按时让他服下的。”欧阳晋点头接下药包。
“好吧,那我这就去寻找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就容小弟我先告退了。”齐越苦涩一笑,很认命的去寻找别的药方。
*****
在幽冥之中,里特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望了望四周,随即因混沌的意识,又忍不住合上。
呃,不对!这里不是在契丹城里。
彷佛遭雷击般的念头窜进里特的脑海里,他惊恐的睁开双眼,猛地起身,想要查明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怎知突然的一个大动作,身体传来的阵阵痛楚,不由得让里特皱了下眉头,你着胸口,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你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还不能随意乱动!”
不等里特会意过来,就被突然出现在床边的人,一手又压回床上。
里特被人这样不由分说的压回床上,愤怒地瞪视回去;却在看清这个人是谁时,明亮的双眼充满敌意和警戒。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黑旗军之首──欧阳晋;他不仅伤了他,更是灭了契丹的敌人!
不在意里特的瞪视,欧阳晋兀自笑道:“没想到我只是去帮你换盆水而已,你就醒过来了。”
不见里特反应,他又接着说:“你己经昏迷半个多月了,原本已被宣告无法救活的;直到最近几天才稍有好转,却又发了一场高烧”他大致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但见里特仍是瞪着自己不发一语,他不禁恼怒的蹙眉。
啧!他当初为什么会想救他?还不眠不休的照顾他?现在可好,换来的却是他的怒眼瞪视。他这么做分明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喂!我说,你好歹也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吧!”欧阳晋故意加重仍压在里特肩头的手劲。
感觉到欧阳晋恶意的对待,里特不悦的挥开他的手,反击道:“我可没拜托你救我。”
“哦,不错嘛,你会说汉语,省得我麻烦;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算是多此一举你 古费艚?湫Α?
“没错,对你这种向来对敌人不留情的人而言,竟会去救一个敌人,这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别有居心!”
可恶!这家伙竟然彻底否认他的好心相救?
欧阳晋生气地俯下身,伸手粗鲁地抓住里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逼视这个轻易就让他发怒的人。
里特无畏地瞪视只离他几寸之隔的脸,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刻钟。
“啧!没想到你们这些化外之民连一点基本的礼仪都没有。”欧阳晋讥讽的嘲笑着。
“是吗?不知道当初是谁害我身受重伤的?”里特一点也不示弱的反驳。
“呃抱歉,我一时失手,不小心伤了你。”欧阳晋一开口说完就非常后悔。
见鬼了!他何必真的向他道歉啊?
被压在床上的里特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见他双眼圆睁,彷佛像是看到鬼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欧阳晋。
他向自己道歉?天底下有人会在伤了敌人后,还向他道歉的吗?
欧阳晋看着里特,不禁莞尔一笑,怎么他的反应比他还激烈?瞧!他现在不正以质疑的眼神看向自己。
松开箝制里特头发的手,欧阳晋优闲的坐在床沿上,右手托着下颚,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不过,好歹也是我救了你。怎么,原来你是如此忘恩负义的人?”欧阳晋又把问题丢给里特,还说得好象两人已熟识很久。
“嗄?”里特回过神,看着一副优闲等待自己回复的欧阳晋,苦涩的说:“哈!那还真是感谢你的多此一举,救了我一命哦!”虽是道谢,但不难听出其中不甘愿的语气,尽管如此,还是让里特红了脸而眼中充满懊悔,要他向敌人道谢,实在是有违自己的心意。
欧阳晋看到两颊已添上两抹红晕的里特,笑容漾得更开了,或许他们的敌对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吧?
里特仍是怒红双眼瞪视坐在身旁的人。
“唉!对于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谢,我是还能接受啦;可是,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你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欧阳晋优闲的放松身体,靠在床柱旁看着里特。
“无所谓公不公平,因为在一个灭亡自己国家的敌人面前,称呼根本是多余的!”
“哦!好一个高风亮节的亡国奴,在敌人面前也不示弱?”欧阳晋故意加重的语气,直指里特现在身陷敌方的处境。
“无名!反正我是被人捡到的,所以名字也只是别人给我的一个代号罢了。”里特执意不说出自己的名字,毕竟在敌人面前显示身分,只会让自己更陷入险境罢了。
“呵,好一个无名!”
欧阳晋又是一阵笑,而且笑得比之前更大声、更狂妄,反正他早就知道这不知名的少年,是不会对他吐露真实姓名的。
“你昏迷那么久了,看来也需要点食物来补充体力,我去吩咐厨房煮些东西,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欧阳晋热络的问着。
“我不饿!”相对于欧阳晋,里特的语气显得有点冷淡。
彷佛没听到里特的话,欧阳晋兀自起身走向房门,在门前停下身,转过头笑着对里特说:“我看还是帮你准备些易入口的粥。”
“可恶!你没听到我说不饿了吗?”里特怒吼,但因为太过激动,牵动胸口的伤,他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欧阳晋全看在眼里,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小心,别太激动,要不然又会加重伤势。”
“你!”里特想反驳回去,但一念及身体的痛楚,只好噤口,以眼神怒视着他。
“很好,这样才对嘛!”欧阳晋满意的点头,然后又恶劣的开口:“呵你不用再不舍地目送我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他便大笑的离开,留下忿忿瞪着门口的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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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晋是一副愉悦的神情往厨房走去,其实他大可随便抓一个仆人去办就行,但他就是不想假手他人。
说也奇怪,他在那个连名字都不肯吐露的少年面前,竟会如此多话、喜怒皆形于色?根本和自己冷酷、惜字如金的形象不符。若是被其它人看到,想必会认为自己中邪了吧!
唉!从遇到那个契丹少年开始,一切好象都改变了,而不可否认的,他挺乐于和那个少年吵嘴,就算他的话很容易激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