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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上大学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当科学家,当大夫,当老板,当知识分子。邹飞就没有这种理想,父母也望子成龙,对他寄予希望,但他自己不觉得一定非得怎么样才算成龙,在他没成形和没成熟的价值观里,认为非要让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的人生并不是有出息的人生。武侠片儿里的大侠,做事儿都是没计划的,随性而为的成功更让观众为之倾倒,即使没成功,随性而为也是一种更人性的生活。少林寺里李连杰看似没人打得过他了,但失去了自我,其实是出悲剧。
邹飞在高中的成绩始终在中上游和中下游之间徘徊,何时到中上游,取决于老师和家长的需要;然后再沉到中下游的速度,则取决于自己对玩的需要。这种飘忽,就是他作为一个中学生顺其自然的人生。
可以说,上大学是邹飞一种自然的结果。如果没考上,他也会顺其自然下去——迫于父母的压力而复读,或者找个班上。在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情况下,人生就这两种选择,上学或上班。
如果非要二者取其一,邹飞更喜欢上学,这种感觉是从一张照片上得到的,就是那张著名的“小平您好”邓小平逝世那年,邹飞上高二,这张照片重新被世人提起,关于它的拍摄背景邹飞并不是很感兴趣,倒是照片上那些朝气蓬勃的笑脸和抑制不住的青春气息带给他对大学的第一感受,这种感受用文字形容就是“多彩、绚烂、自由、文明、力量”对邹飞有一种天然的吸引。
后来随着这张照片热度的降温,邹飞对大学的感性认识也渐渐模糊了。现在,他已经置身于大学,心想,既然来上了,还是应该过得丰富点儿。但怎么才算丰富,他并不知道,而眼前室友们所做的事儿,在他看来都挺不错的,可是对他没有诱惑。
邹飞看着窗外,一瞬间有些恍惚,弄不清自己来这儿到底为了什么。这时候,对面女生楼的楼顶突然白光一闪,让他眼前一亮——穿一袭棉布白裙的女孩在楼顶冒了出来,背着画板,爬上天台的水泥台坐下。
邹飞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的所做,在他看来就是一种多彩的生活。
“你应该准备一个望远镜。”老谢发现了邹飞在看对面楼顶的女孩“要不然四年里总会望洋兴叹。”
“你都在这儿四年了,怎么不备一个?”
“备也没用,我有病。”老谢不慌不忙地给碗里盛了一勺韭菜花儿,说“眼不见心不烦。”
“我这儿有!”范文强放下游戏手柄,踊跃地贡献出自己的望远镜。
尚清华匪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流露出不解:游戏机、望远镜都备着,到底是来上学的还是来干吗的?然后又把目光坚定地转向手里的大学英语四级词汇上。
“很有远见!”老谢对范文强作出总结。
“我哥大学刚毕业,都是他用完留给我的,让我带上,说肯定有用得着的时候。”范文强把望远镜给了邹飞,自己却不看。
“喧宾夺主多不好意思啊,你先看几眼吧!”邹飞客气着。
“我对这个没他妈太大兴趣。”范文强说完又回到电视前,拿起手柄,两眼紧盯游戏画面放着光“我和我哥是一个妈,不是一个爸,在这点上我随我爸,他随他爸。”
邹飞举起望远镜,瞄了半天,终于找到目标,调好焦,比肉眼看拉近了不少,但仍看不真切。
“反正也是看,你哥怎么不弄个高倍的望远镜?”邹飞抱怨道。
“我哥远视眼。”范文强解释道。
邹飞将就着锁定目标,白裙女孩平躺在天台上,画板放在肚子上,手挡住眼睛,晒着太阳,画板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把女生楼安排在男生楼的对面,学校这么干真明智。”邹飞眼睛不离望远镜。
“以前还经常有女生在水房光着膀子洗脸,所以她们那楼的水房换上毛玻璃了。”老谢说。
“看得太彻底就没劲了。”邹飞正说着,见女孩起身,打开画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冲着某个方向画了起来。
“这是哪儿系的啊,多才多艺,还会画画。”邹飞边看边赞叹着。
“八成是建筑系的。”老谢说“咱们系会画画的少,只会画图。”
一栋男生楼上百个宿舍,看见画画女生的显然不只邹飞一个人,也有别的宿舍的男生看见了,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冲着楼顶喊了一声:“嘿,画什么呢!”
喊完却躲了起来,结果画画女生循声看向男生宿舍的时候,发现邹飞正拿着望远镜往她这边看着,成了邹飞喊的。
邹飞放下望远镜,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但女生看了一眼,便扭过头继续画自己的,邹飞也只有一件事情可做,就是拿着望远镜继续看下去。
云彩从楼这边飘到了楼那边,女生还在画着。邹飞已经放下了望远镜,远远地看着女孩,风吹舞着她的裙摆和长发,也许还有像邹飞一样的男生正在暗处观察着她,她稳稳地坐在水泥台上,不为所动,只是拿着笔的手在画夹上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