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里到处都是陷井,每个人都是说谎专家。低年级的学生玩的是在别人背上贴纸条的把戏,连校长的背上都多了一张“我是老绵羊”的纸条。
老师们上课擦黑板是怎么也擦不掉的,调皮的学生们用白漆在黑板上刷着“祝老师越来越年轻”
无数个女生打开抽屉后发现抽屉里躺着一只丰满的大青虫,无数个男生进教室后被捉弄人的女生们盯得面红耳赤。
赵老师感慨地看着学生们:“你们怎么那么调皮捣蛋。”他说话的同时发现备课本里有一张合成照片——那是赵老师的头和一只鱼的身体组成的。
“哟,我成美人鱼了。”赵老师啼笑皆非。这群学生!他转过身准备写黑板,突然听到一阵笑声。他狐疑地看看背后,一切都很正常。他转过头,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又是一阵笑声。赵老师猛地转过头,学生们都无辜地看着他。赵老师用眼神向儿子求救。
赵天都有些惨不忍睹了,他朝讲课桌呶了呶嘴。赵老师终于发现了笑源所在,一张真人比例的纸做的橙红超短裙钉在讲桌正面,远远地看去就像赵老师穿着超短裙一样。
深呼吸,赵老师对自己说。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睑:“你们真是可爱”他猛地一拍桌子,响声有效地止住了学生们的笑声。
赵天就知道爸爸没那么有涵养。
“说,是谁干的?”赵老师就像被欺负的小孩一样。
学生们都低着头。赵天看到爸爸向自己走了过来。他专心地数着爸爸的步子。
“赵天。”赵老师的声音威严而有力。
“我不知道?”赵天低眉顺眼地答道?岳喜在一旁暗笑不已。
“我是你爸爸。”赵老师大喝。
“我是您儿子。”赵天毕恭毕敬地对道。
听到这里,全班同学都发出“卟哧”声。岳喜憋笑憋得肚子疼。
“赵天,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说出是谁,我就我就不做晚饭。”赵老师冒了这么一句。
“我给您打小炒。”赵天小心翼翼地道。
这两个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地过了几个回合,终于,以赵老师的笑声告终。
中午。
聂云和高松决定溜进足球社查查,但是,这两位篮球社主将是足球社的拒绝往来户。高松像一棵会走路的大松树一样走来走去。
聂云不耐烦地道:“别在我面前晃。”他一个人往足球社方向走去。
“喂,你等等我。”高松跟了过去。
足球社的人全在球场上踢球。聂云闯空门似的到了足球社的门口。最妙的是足球社的门关着,而窗子是虚掩着的。
“进不进去?”高松问聂云。
聂云没回答。他直接打开窗翻了进去。
高松看着足球社墙上的奖状不由地赞叹:“原来这群自大狂还是有点本事的。”
聂云打开足球社的置物柜,里面空荡荡的,连张小纸片也没有,难道说足球社也被盗了?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说话声。
情急之下,聂云来不及关上柜子的门就和高松躲进了桌子下面,长长的桌布遮住了他们。这时,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岳喜的声音。
聂云愣在桌子下面,高松呆呆地张大了嘴巴。其实,岳喜是学通社社长,她在足球社也不算稀奇,但是她的话吓傻了聂云和高松。
“那些篮球社的篮球怎么不见了?”岳喜惊讶地问。
“有人进来过,柜子的门都没有关。”孙庐的声音响了起来。
岳喜和孙庐?
聂云发现自己的头痛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慌,十七个篮球是个很大的目标,不难找出来。”岳喜的眼光下滑,她看到一只脚,一只穿四十三码球鞋的脚。她微微一笑“学通社在下周周刊上将报导足球社和篮球社合并的消息。高松一定会因为篮球社被盗而引咎辞职。”
聂云皱着眉,心中是一片混乱。原来,策划整个被盗事件的是岳喜和孙庐。
“这球一定是篮球社的人偷回去的。”孙庐说,他笑眯眯地转动着手中的球:“谁也不知道你是我初中时的好朋友。”
“高松也是我的好兄弟,但是球社社长只能有一个人。我也苦恼过。想了半天,只有对不起高松了。”岳喜的声音听起来有忧伤的味道。
孙庐理解地点头:“你放心,我会管理好篮球社的。”他补充:“聂云那小子我会手下留情的。”
说到这里,桌子突然被掀翻,聂云脸色铁青地扑向孙庐,连高松也拉不住他。
聂云和孙庐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一桶冷水淋了下来。岳喜笑容可掬地提着桶“要打出去打,不要损害公物。”
聂云连脸上的水渍也不擦就走出了足球社。他经过岳喜身侧时冷声说道:“岳喜,我想给你一耳光。”岳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孙庐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岳喜,你可真狠。没想到聂云出手那么重。他当了球社社长后,我的命就苦了。”
高松把孙庐扶到椅子上:“谁叫你要捉弄聂云。说什么足球队只服聂云但又不甘心让人家轻易当上球社社长。现在报应来了。”
岳喜靠着窗:“当小人还真不容易,我差点演不下去了。”她望向窗外,不知道聂云还好不好?
聂云坐在篮球社里发呆,整个脑袋快要崩裂了。为什么会是岳喜?会是岳喜?他望着空空如也的篮球筐心中一动——十七个篮球到底在哪儿?他怎么觉得整个事件有些不对劲儿。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来。他要仔细想想。
罗吉在学校的旧仓库里找到了舞蹈社丢失的衣服,时间是六点三十分。离公布愚人游戏谜底还有三十分钟。她拿出了准备好的工具。电教厅公布各社团愚人游戏时,场面一定很精彩。六点五十分,文学社的人把箱打开看了看就关好箱子并且把它抬了出去:罗吉轻松地跟了出去,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七点。电教厅里的火药昧浓得擦根火柴就可以引起大爆炸。
魏佑生手里拿着一大叠各个社团的愚人计划,极力忍住爆笑的冲动。现在他完全相信,立志中学学生们都是愚人高手。最高竿的是篮球社,因为篮球社交上来了两份整人计划,有一份计划的最后一步是在电教厅上演。
文学社辛辛苦苦抬来的箱子打开后居然飞出两个氢气球,气球牵着两条纸带:一条纸带上写着“偷衣贼辛苦偷衣”;另一条纸带上写着“天下最愚之愚人”
最闹不明白的是抬箱子的人,为什么一箱衣服会变成两只气球和文学社的社刊。
话剧团在电教厅维妙维肖地叙述了臆非所思的愚人游戏后宣布被愚弄的是电教厅的所有听众。
终于,轮到篮球社上场了。
高松绘声绘色地对聂云尽述了整个骗局。
聂云问:“当时,岳喜和孙庐是怎么发现桌下有人,而且是你和我。”
高松得意洋洋地道:“岳喜看到我特意伸出去的脚和我的手势。”
聂云看了看站在高松身旁的孙庐:“你真的是岳喜初中时的好朋友。”
孙庐回答:“是啊。岳喜才开始还不愿意捉弄你。”聂云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请高松同学宣布最后一个谜底。奖状和篮球在哪里?”魏佑生说。
高松环顾四周,顿了一顿:“篮球在篮球社的柜子里。至于奖状,被撕碎的奖状是孙庐伪造的,真的奖状在”
聂云打断了高松的回答:“高松,你和孙庐站好了。”他对幕布后面的赵天比了一个姿势。
一筐篮球砸向了高松和孙庐。
“篮球在这儿,奖状嘛,在岳喜手里。这是我这个球社新社长对你俩的问候。”聂云脸上是少见的笑容。
高松和孙庐齐声大叫,他们指着在第一排向他们挥手微笑的岳喜:“你骗我。”
岳喜眉开眼笑地喃喃自语:“这就是中国版的谍中谍,”同谋赵天正缓缓放下他布置的机关,高中生就是好骗。他想。
“今天天气真好。”聂云对魏佑生说。
魏佑生交给聂云一座陶士不倒翁,这是愚人游戏的奖杯一白色的不倒翁脸上的表情是在坏坏地笑着的。奖杯才交到聂云手里就突然滑落在地板上,碎了。
魏佑生呆呆地看着碎片。
聂云也呆呆地看着碎片。
“哈哈,你把奖杯打碎了。”孙庐笑得像猴子一样。
岳喜看表:”还有五秒。”
一、二、三、四、五
电教厅所有的灯都灭了。
聂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才是足球社最后的愚人游戏。三分钟后,灯会重新亮起来。记住,在七个座位下面有我们送上的礼物。”
岳喜坐在黑暗中静等灯亮。这时,她耳朵旁边有人问:“想不想去看星星?”
岳喜笑了:“为什么不去?”
灯亮了,聂云和岳喜消失不见了。
教学楼的楼顶上风很大,星星半明半暗。
聂云坐在地上,他仰着头看着月亮。“看?”他对岳喜说“那是上弦月。”
岳喜站着,她看着大地上的点点灯火问:“你什么时候想通我和高松在骗你?”
聂云一愣,他微笑,语气平和:“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做错事。”
“就这么简单?”岳喜猛地转过身问。
“就这么简单。”聂云回答。他又笑了:“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不倒翁也是复制的。”
岳喜不说话了,她对着天空张开双臂。
北约滚出科索沃
五月八日凌晨,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三枚北约导弹击中。三人死亡,一人失踪,二十余人受伤。
据说,其中有一枚导弹击穿主楼在地下室爆炸,我们的同胞血肉横飞。
下午四点听到这一消息后,立中校园先是死一样的寂静,接着就沸腾得像火山爆发时的熔浆,有人流泪,有人怒骂。
岳喜写了一封倡议书贴在公告栏,血红色的大字刺入双眼。全文如下:
倡议书
——向美领馆投“声讨”炸弹
各位同学:
我国驻南大使馆被三枚北约导弹蓄意攻击,造成三人死亡,一人失踪,二十余人受伤。
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无视国际公约,无耻地践踏中国人民的尊严,这种禽兽不如的行径令全国人民愤慨。当中国记者采访北约发言人时,代表美国的发言人居然说他们将继续轰炸科索沃。这种野蛮行径严重践踏了中国主权。
没有道义,没有原则,没有廉耻的北约不仅是第二个法西斯,更是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的公敌。同学们,去美领馆静坐
,我们要讨个说法。我们要高唱国歌,我们要高喊“还我亲人!”
我们要怒吼:北约法西斯滚出科索沃!
立志中学学通社
1999年5月8日
围观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数百名学生自发地组织起来涌向美使馆。
一路上不断有新的人加人,大学生、工人、老人都跟着队伍高唱国歌。
队伍整齐地前移,人人脸上都是悲愤的神色。
不断地有人在问:为什么?为什么美国要攻击中国驻南使馆?
死去的人怎能瞑目?
赵天默然前行,他举着一封“请愿书”书上只有八个字:还我亲人,和平万岁!
罗吉神情凄然:“我本来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一个民族主义者。”
“美国人大谈人权,这又算什么?”吴越问。
美领馆前已是聚集得人山人海。
学生们高唱国歌。
“还我亲人!”岳喜高喊。所有的人齐声应和“还我亲人!”
“要和平,不要战争!”魏佑生高喊。“要和平,不要战争!”同学们振臂高呼。激昂的国歌声响了起来。美领馆的人站在门栏里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那么悲痛,因为死去的不是他们的亲人。
丁强激动地冲过来:“香港、广州的学生们已经聚集在当地的美领馆前。北京的美领馆前聚集上万人。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中国驻南使馆被炸事件。”
流着泪,岳喜高唱国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让她深刻领会到她是一个中国人。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过去只求快乐有趣的生活哲学是多么肤浅。先有国格,才会有人格。
记得两个小时前,爸爸在州际宾馆打海事卫星电话回家报平安时,岳喜是又哭又笑:笑是因为爸爸只受了一点轻伤,哭是因为有三千人死掉了。那么好的人却因为一场非正义的侵略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一只话筒伸到岳喜的面前:“这位同学,请您谈谈您的想法。”记者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岳喜望着人群望着紧闭的美领馆,她道:“美国人老是以自由、民主自诩.他们说中国人没有人权。可是,他们的‘人权’是什么东西呢?美国如果真正讲人权,科索沃会有那么多难民流离四方吗?如果美国是正义的,会有那么多平民含恨死去吗?如果美国是民主之国,会对一个主权国家的外交人员肆意屠杀吗?这是丑陋的北约犯下的罪行。中国在今天要说‘不’!我们不能沉默,我们将随时准备反抗!我们要讨个说法!”
暴雨如注,大部分的学生撑着伞在美领馆前静候回音。美国人没有道歉。他们一声不吭。
雨越下越大,天黑沉沉地压了下来。岳喜看表,已是晚上八点。
这时,一个人从雨中走来。
是岳妈妈。
岳妈妈披着雨衣,她脸上满是哀伤。老朋友死在异国他乡,那么优秀的人就这样没有了。她把保温饭盒默默递给女儿。
“回家去吧。”岳妈妈道。
岳喜摇头:“不,只要还有人在,我就守在这里。”她什么忙也帮不了,但至少她可以站在这里。
岳妈妈看着女儿,点头:“妈陪你站着。”她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妈,你哭了。”岳喜看着妈妈,她从未见过妈妈流泪。
“不,那是雨水。”岳妈妈哽咽地回答。
“妈,强权就是一切吗?”岳喜深思。
“不,不是一切。”这“雨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雨从天而降。雨水洗去尘埃,却洗不去中国人心中的悲哀。
5月10日,立中各年级各班进行了主题班会。高一(四)班的主题班会讨论热点是“怎样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赵天作为班长第一个发言。他环视四周:我不想发表豪言壮语。但是,
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中国够强大,强大到与美国并驾齐驱的程度美国人敢不敢炸我们的大使馆?为什么美国敢在中国头上撒野?那说明我们的国力不够强盛。一个真正的中国
人首先应该是能为自己的祖国做点什么的人。”
“我同意赵天的观点?”赵老师接口道“现在的学生中间存在这样一种不良倾向,那就是一切从‘利己’出发。考名牌大学,出国留学,然后一去不回。这是许多‘学习尖子’的想法。可是,如果人才都出去了,谁来建设我们的祖国呢?我们中国人又怎么能扬眉天下呢?”
“其次,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还必须有历史责任感。”魏佐生站起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美国这次对中国的挑衅是一个阴谋,它在传达一个信息:你别多管闲事!问题是这不是闲事。如果世界不能保持和平,中国安定也只是一场空谈。如果对其他国家漠不关
心,一味只追求国力提升,那么新的一代必将是迷茫的一代。”掌声四起。魏佐生又补充道“现在我们用了多少美国货?喝‘可乐’,穿‘阿迪达斯’,从今天起,我们要抵制美货,爱用国货!”
“可是,我喜欢看埃及王子。”吴越小声地说,她立刻惹来一群白眼。
“也不应该这样。”赵老师解围道“中国正争取加入世贸组织。和世界经济并轨是必然的。所以我们该想的是怎样掏美国人的腰包。”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赵老师,我建议你娶个美国女人做老婆,那么你就可能掏美国人的腰包了。”张良笑道,他比划着掏钱的动作,那表情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只怕那个时候是赵老师把钱送出去。万万使不得。”赵天断然反对。他可不想多一个西洋妈妈。
岳喜站起来提出一个问题:“同学们,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俄罗斯的态度太暖昧了。我建议全球华人一人出一元人民币,建立一个寻凶悬红榜。血债要用血来偿。”
“和平是中国人的愿望。”赵老师摇头。
“那么死了的人就白死了吗?”岳喜激动地问。
“不,他们不会白死的。”赵老师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脸上是谜一样的微笑。
岳喜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赵老师严肃地说道“所以你们要变强,让中国变强。那么,总有一天”
岳喜点头。
“现在,你们该做的是做好身边的每一件事,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该做的。”赵老师微笑。
状告大商场
暮春,岳喜和唐丁走在大街上。
人群川流不息。潮湿的空气从小巷子里涌出来。墙角的乞丐和衣着亮丽的上班族形成鲜明的对比。今天是北约空袭科索沃的第十六天,也就是五月二十四日。
穿着仿军式绿色长裤套迷彩体恤的岳喜和蓝衣飘飘的唐丁走进“好又足”商场。
女孩子天性就爱逛商场,有时候并不是为了买什么东西,只是有兴趣。不过,岳喜最怕的就是逛商场。要不是因为聂云明天生日,岳喜绝对不会跨进商场半步。她有许多衣服都是老妈在“好又足”给她买的,买了就穿,这是岳喜的穿衣原则。
在运动物品专柜,岳喜看中一双护膝和一对护腕。搞定!她轻松一笑。说实在的,她最喜欢聂云在场上打篮球的样子,那样的神采飞扬,那样的不可一世。
站在收银台旁付钱后,岳喜悠闲地跨过门栏,警报器刺耳的响声突然划破空气。
刚好是人潮汹涌的正午。岳喜莫名其妙地看警报器:“它怎么叫了?”
抬起头,岳喜发现收银台的小姐正用一种看贼的眼光看着她,人群中有人指指点点。两个高大的保安人员走了过来。
“小姐,请将你身上有磁性的东西摘除。”其中一个拿对讲机的保安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除了具有磁性的嗓音以外,什么磁性的东西也没带。”岳喜无辜地说道。
显然,保安们对岳喜的“油嘴滑舌”极为不满。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睑上分明写着四个字——她是惯偷。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看不出她一副学生模样还会偷东西。现在的年轻人”
岳喜挺直了背站着,有被侮辱的感觉。站直!她对自己说:微笑,自己没错。
“或者这样说吧,把你‘拿’走的商品拿出来。”保安强调那个“拿”字。
讽刺地笑笑,岳喜回头看唐丁。
“还在收银台上。”岳喜指拿着护膝护腕的唐丁。唐丁经过门栏,警报器没响。
“那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两个保安一前一后地夹住岳喜。
岳喜倔脾气上来了,她不怒反笑:“就在这里调查嘛。”相信自己的清白就不用怕他人的眼光。唐丁感兴趣地凑过来:该怎么调查?她倒要看看这出闹剧该怎么收场一她绝对相信岳喜的人格。对于那个自以为说话幽默的保安的人格,她倒是有些怀疑。
“在这里调查不太好吧?”保安笑道。
“我没觉得不好。”岳喜昂头微笑,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岳喜满不在乎地站着,当之是颁奖会。
她上次夏令营时面对一千人也同样面不改色,这点小场面算什么。相信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像贼一样低下头?我偏要昂着头。突然间,岳喜觉得自己像从容就义的江姐。问题是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上断头台。
奇怪的哲学:警报器响,岳喜就是贼。
“我们要搜查你身上有没有本商场的商品。”保安一睑严肃。笔挺西服使之正义凛然。“他的意思是说他要搜身。”唐丁不怀好意地解释。她一摸口袋,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还在。唐丁和王道明这对怪物兄妹向来喜欢放一些小玩意在兜里。她不动声色地按键录音。
岳喜笑吟吟地问唐丁:“商场保安有强行搜身的权利吗?”真想踹那保安屁股一脚。
“好像没有耶。”唐丁心领神会地问保安:“你们有权这样做吗?”她最讨厌欺负小女生的人了。“当然。我们怀疑这位小姐偷窃了商场里的东西,我们就有权搜查她。”保安义正辞严地道。
“只是怀疑就能搜身?”岳喜扬眉问。
“是确定你拿了东西。”收银台小姐插嘴道。她上下打量唐丁和岳喜“你们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干那么下贱的事呢?”
唐丁迅速变脸:“我说2号银台小姐,没有证据之前,你这种话叫作人身攻击。”
岳喜拉住唐丁。她按住唐丁的肩:“既然,保安大人确定,我偷窃了你们商场的商品。好,我也配合你们的调查。请叫你们部门经理来和我签一项协议,如果没有找到你们的失物,那你们就必须在这里向我公开道歉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两千元。”正好可以捐给希望工程。这种镇定功夫是被岳妈妈训练出来的。记得十二岁时,姐姐岳双被玻璃划伤手腕,她背着姐姐就往医院跑,那些流出来的血滴在她的前襟吓得她六神无主。结果,岳妈妈看过岳双处理的伤口后平静地说道:“离动脉还有一毫米的距离。小伤口。”有这样的老妈,岳喜的镇静功夫怎会不好?
这时一个眼神凌厉颇有气势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把这人带到休息室,这样堵在这儿像什么样。带走!”
岳喜问这中年男人:“你是谁?”
“部门经理。”那人冷冷答道。
唐丁好奇地问:“哪个部门?”
“保安部经理。”
唐丁背对保安对岳喜做哭泣的动作。她穿过门栏接着道:“看清楚,她没有转移赃物给我。”
岳喜看看两位高大的保安,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岳喜冷然道:“我跟你们去,但我重申我没有偷任何东西。”唐丁叫她哭一定有她的道理,但是她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大哭特哭。唐丁叫住岳喜“别冲动。”她打手语,意思是为了希望工程,哭吧。
岳喜瞪唐丁,这是什么烂理由?
岳喜凝视天花板三秒,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她声音哽咽“我我没有偷东西。”她演话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哭点泪水出来,小意思。
唐丁一脸微笑地站在收银台前。不愧是岳喜,泪水说来就来。
“经理,原因查清楚了,是那位小姐的t恤消磁没消干净。她没有偷东西。”负责检查的小姐尴尬地向保安部经理汇报。
岳喜眼睛晶亮地走了出来。她面对着脸都快笑烂的经理心中喟叹:成人的规则真是奇怪,得势时耀武扬或,失势时呆头呆脑。
“经理,你怎么了?”岳喜笑眯眯地问“怎么突然换了张脸?”
“小姐,实在”经理心中是七上八下,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岳喜问:“现在,我协助你调查完毕了,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经理嘴角差点裂到耳朵“不,我还没道歉”
他一抬头才发现,岳喜已经走掉。
出了“好又足”商场,岳喜左右一瞥就看到在商场外靠墙喝“可乐”的唐丁。
“你让我哭我就哭了,现在要是你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岳喜嘿嘿冷笑“先让我在你身上发泄一下今天的怨气。”
唐丁递上手中的“可乐”“喝点‘可乐’消消气。”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街上那么多人走来走去却有50%的人表情麻木。长大后如果自己也是那副德行还不如一头撞死。她掏出一盘磁带“喏,这是刚才的录音。”她的睑蛋发光,那是恶作副的光芒。
岳喜顿时喷出一大口“可乐”:“连微型录音机你也随身携带?”
唐丁笑笑:“看,这是我自己组装的。”她扬了扬微型录音机,红唇轻启“王道明还自己装了一套隐蔽式摄像仪。”都是妖怪,岳喜想。
“好。我们回家。”岳喜望望蓝天白云。当“小偷”的滋味还真是有趣,有趣到她想流泪。她想起远在科索沃的爸爸说过的一句话:灾难降临时不要紧闭双眼,而是一脚把它踢开。
岳喜一纸诉状把“好又足”告上法庭,社会舆论大肆渲染。是好是坏,众说纷纭。就在立中学生们争论得沸沸扬扬的时刻,岳喜蹲在球场旁心情平和地看聂云练球。聂云手腕上套着岳喜送他的护腕。晚霞满天,远处的足球场上正在举行一场足球赛,喊杀声震天。四月的空气清新,岳喜深深呼吸。
她睁开眼,正好看到聂云投篮。篮球往上飞,似乎永远也不会落下来。聂云短发飞扬,汗水映着夕阳。
开庭的日子来临,法庭里坐满了人。岳喜仍是去“好又足”时的那套衣服。
长达两个小时的辨论结束后,庭长做出判决。岳喜听着裁决书,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庄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岳喜终于展开笑脸。
记者采访岳喜时,岳喜说了一句很精彩的话:有时候成年人比未成年人更懦弱。
说这话时,岳喜看着窗外的摩天楼。那些窗户玻璃正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玻璃本身并不发光,可是,成年人就像那些玻璃一样误认为太阳的光芒就是自己的光芒。
“为什么你们逛商场会带微型录音机?”有个记者问。
“那只是巧合,那个录音机是一个机械高手自己组装的一她喜欢录下街头的噪音。她说那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岳喜笑答。
至于“好又足”赔偿的一万元人民币,也许已变成书籍和学习用具,正送往贫困山区小学。
孩子才是世界的未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