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主要原因还是他憎恨康利那个小家伙。”
坐在尼科尔斯旁边的是约翰康利,是个20来岁、戴眼镜的年轻律师。康利一看就比周围的人年轻得多,他侃侃而谈,拿着叉子在空中比划着,好像在向尼科尔斯阐述自己的观点一样。
“埃德尼科尔斯认为康利是个蠢驴。”
“可康利只是个副董事长呀,”桑德斯说“他不会有多大权的。”
斯蒂芬尼摇了摇头。“他是公司的继承人,记得吗?”
“是呀,你问这是什么意思?他祖父的画像不就挂在董事会的会议室墙上吗?”
“康利拥有康利-怀特公司4%的股份,控制着仍属于康利家族或归康利家族托管的26%的股份,因此,约翰康利是康利-怀特股份公司最大的股东。”
“那么约翰康利想和我们成交喽?”
“是的,”斯蒂芬尼点了点头“康利精心选择了我们公司,而且在像戈德曼萨克银行的吉姆戴利这样的朋友的帮助下,进展迅速。戴利非常精明,但投资银行家们总能在经营公司合并中获取高额酬金。他们会尽心尽力,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想让他们从现在这笔交易中退出来,那就要花很大本钱了。”
“呣,呣。”
“所以,尼科尔斯感到自己已不能控制公司财权,他已被推进一宗十分荒唐的买卖之中。尼科尔斯不理解为什么康利-怀特公司要让我们公司的所有人富起来。如果他能阻止,哪怕是用勒索康利这家伙的办法,他也要阻止这笔交易。”
“但是康利正努力使这笔买卖成交。”
“是的,而且康利这人比较生硬,他喜欢对某些问题发表些小演说:青春与年龄的关系,即将到来的数字时代,以及对未来不成熟的看法。尼科尔斯对此非常恼火,他认为康利把我们公司10年的纯收入夸大了一倍。现在这个矮小的蠢驴正发表自己的看法呢。”
“那么梅雷迪思的感觉呢?”
斯蒂芬尼稍作犹豫。“梅雷迪思感觉很好。”
“根据何在?”
“她是东部人,长在康涅狄格州,后又去了瓦萨。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对她的背景感到满意。”
“就是这些理由吗?还是他们喜欢她的什么特点?”
“我没这么说,”斯蒂芬尼答道“不过我认为他们也发现了她的软弱,这样,他们认为一旦公司合并后,就能控制她。”
“那么加文赞同这个计划吗?”
斯蒂芬尼耸了耸肩。“加文是个现实主义者,”她说“他需要资金。他巧妙地创立了公司,但是下个阶段我们在产品开拓方面与索尼和菲利普齐头并进展开竞争时,我们将亟需投入大量的资金,而康利-怀特的生产教科书的工厂就是一头产钱的母牛,加文发现了他们,看到了曙光,所以加文会满足他们的需求,以便得到他们的钱。”
“当然,加文也喜欢梅雷迪思。”
“是的,这是事实,加文喜欢她。”
她用刀叉拨弄着食物,桑德斯沉默了一会儿。“你呢,斯蒂芬尼?你的意见呢?”
斯蒂芬尼耸了耸肩。“她有才干。”
“有才干但懦弱?”
“不,”斯蒂芬尼摇了摇头“梅雷迪思有能力,这点不成问题。而我担心的是她的经验,她缺乏锻炼。现在她将被推上掌管四个亟待迅速发展的重点技术部门的职位,我只是希望她能胜任。”
餐匙放在玻璃盘上的丁当声传来,只见加文朝会议室的前面走去。“虽然诸位还在吃着甜点心,我们还是开始吧,这样我们才能在两点钟前结束。”他说“首先提醒诸位我们新的时间表,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们将在星期五的中午,就在这里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正式宣布公司合并的消息。现在,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来自康利-怀特公司的新伙伴”
就在加文提到康利-怀特公司人员的名字时,他们在桌旁一一站起。这时,斯蒂芬尼倾过身去对汤姆耳语道:“这些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而举行这顿中餐的真正原因你心中是有数的。”
“最后,”加文说“请允许我介绍许多人已经知道、而有些人还不清楚的尖端产品经营计划部门新的副总经理梅雷迪思约翰逊。”
席间发出短短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梅雷迪思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会议室前面的讲台。她身穿深蓝色西服,其容貌可沉鱼落雁,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在讲台上,她戴上了角质架眼镜,将会议室里的灯光调暗。
“加文要我说一下新的结构将如何工作,”她说“谈一谈我们在未来的几个月里将目睹的事情。”她低头去拨弄讲台上一台放像用的计算机。“好,如果我打开这机器的话就请看”
灯光昏暗的会议室里,唐彻里和桑德斯对视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哦,好的,诸位请看。”梅雷迪思站在讲台边上说,她身后的屏幕跳跃出了画面,由计算机合成的栩栩如生的图像投射在屏幕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红的心脏,接着分成四瓣。“数通公司的心脏一直是尖端产品集团,正如诸位现在看到的,它由四个独立的部门组成。可是由于世界上的所有信息都已数字化,这些部门将理所当然地要合并。”屏幕上,分成瓣状的心脏重又拼合起来,而心脏本身又变成了一个旋转着的球状物,它在向外抛出产品。“不远的将来,用户拥有了蜂窝式移动电话、内装的传真调制解调器以及手提式计算机,所以,至于用户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或者信息来源于何处这些问题,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我们谈论的是信息如何做到真正地在全球范围内应用的问题,而这意味着将有大批新产品出现在我们的商业和教育的主要市场中。”球状物向四周散开渐渐隐去,继而代之的是世界各个大陆的课堂,学生们正坐在桌边上课。“特别是,随着科学技术从印刷文字发展到数字显示直至模拟现实环境,教育将成为这家公司的主要销售对象。好,让我们再来品味一下刚才这段话的意思,看看我说到了什么地方。”
接着她继续侃侃而谈,话题涉及面很广:多媒体、多画面电视、创建系统、工作团体机构、高等院校资源以及用户接受能力。继而她谈起了费用结构:计划的研究开支和利润、五年目标、国外变化。然后话题转向主要产品的挑战:质量控制、用户反馈、较短的发展周期。
梅雷迪思约翰逊的描述毫无瑕疵,各种图像重叠着,在屏幕上闪过。她的声音充满着自信,毫不犹豫,没有停顿。她滔滔不绝地说话时,整间屋子里没其他任何声音,充满着一种对演讲者十分尊敬的气氛。
“虽然这不是讨论技术问题的时候,”她说“但我还是想提一下,新型光盘驱动器正努力将其搜索速度控制在100毫秒以下,加之新的压力规则系统,所以,从激光盘到全部信息数字化的电视图像,其工业标准速度应调整为每秒60个信息组。我们所谈的是配有32位彩色正矩阵显示器的拥有独立平台的精简指令协处理机、每寸1200点的便携式高解析度打印机以及在区域网络与广域网络构形中都可实现的无线网络。将它们和一个能自身产生的虚拟数据库相结合——特别是在限定和分类物体的只读性软件媒体到位时——我想我们会一致认为,展望未来,前程似锦,振奋人心。”
桑德斯看到唐彻里的嘴一直张开着。桑德斯倾过身去对斯蒂芬尼说:“看来她很精通自己的业务。”
“是的,”斯蒂芬尼边说边点点头“善于表演的出众女子,她是做表演起家的,她的外貌一直是她压倒别人的长处。”桑德斯瞥了一眼斯蒂芬尼,她赶紧将目光移开。
可是就在这时,演说结束了,鼓掌声四起,灯光重又亮起来,梅雷迪思走回到自己的座椅处。会散了,与会者陆续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约翰逊从加文身旁走开,径自走向唐彻里,和他说了几句。彻里笑了,笑得像个迷人的做低级滑稽表演的人。接着,梅雷迪思穿过屋子走向玛丽安妮,寒暄了几句便又走向马克卢伊恩。
“她很聪明,”斯蒂芬尼观察她说“摸摸所有部门经理的底,特别是她在讲话中没有提及他们的名字。”
桑德斯皱着眉头。“你认为这样做重要吗?”
“如果她计划做些人事变动的话。”
“菲尔说她不会的。”
“可是你怎么能相信呢?”斯蒂芬尼说完站了起来,将餐巾扔在桌上。“我要走了,看来你是她名单上的下一个人。”
就在梅雷迪思向桑德斯走过来时,斯蒂芬尼悄悄地走开了。她满脸笑容。“我要向你道歉,汤姆,”梅雷迪思说“我在讲话中没有提及你和其他部门头头的名字。我不想让人产生一种误会,只是加文要我简短些。”
“哦,”桑德斯说“我想你已打动了每个人的心,大家的反应好极了。”
“我希望是这样。还有,”她说着将手放在他的臂上“明天我们将开好几个预计十分棘手的会议,所以如果各部门经理有空的话,我就请他们今天来见我。我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是否有空来我办公室喝一杯,讨论一些事情,也许还能重温一下过去。”
“行。”他说。此时他的膀子已感觉到了她手的温暖,她并未将手拿开。
“他们给了我五楼的一间办公室,若是快的话,今天晚些时候应布置好家具。你看6点钟行吗?”
“行。”他答道。
她笑了。“你还喜欢喝干白葡萄酒吗?”
他十分欣喜的是她还记得。他笑着回答:“是的,我喜欢喝这种酒。”
“我想法弄一瓶来,然后我们一起商讨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比如100毫秒驱动器的事。”
“好的,太好了,关于这个驱动器——”
“我知道,”她压低了声音说“我们会对付这事的。”康利-怀特的管理人员们从她身后走来。“我们今晚谈。”
“好。”
“再见,汤姆。”
“再见。”
会议结束后,马克卢伊恩缓步向桑德斯走来。“我想听听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梅雷迪思?”
“不,是秘密炸弹。斯蒂芬尼在你耳边嘀咕了一顿饭时间,说了些什么?”
桑德斯耸了耸肩。“哦,我们只是谈些琐事。”
“快说吧,斯蒂芬尼不会谈琐事的,她还不知道怎么谈那些琐事呢。况且斯蒂芬尼和你谈了那么多,比我这么多年看到她讲的话还要多。”
桑德斯十分惊讶的是卢伊恩对他们的谈话怎么如此不安。“其实,”他说“我们多半在谈她的儿子,他是一所大学里的一年级学生。”
然而卢伊恩不相信,他皱着眉头说:“她一定谈到什么事,没有原因她是从不开口的。话题涉及到我吗?我知道她对我们的设计小组很苛刻,她认为我们是在浪费资金。我已多次对她说这种看法不符合事实——”
“卢伊恩,”桑德斯打断了他“说句老实话,我们连你的名字也未提到。”
为了转个话题,桑德斯问道:“你觉得梅雷迪思这个人怎么样?我认为她的演说棒极了。”
“是这样,她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有一点我感到糊涂,”卢伊恩说这话时,仍然一副困惑不安的表情“难道她是康利-怀特董事会新近抛来的一只球吗?”
“我是这样听说的。为什么?”
“她的演说。准备这样一次配有图像的演说至少要花两周时间,”卢伊恩说“拿我的设计组来说吧,我要提前一个月让设计人员制作,然后不断排练以计算好时间,接着再花一周进行修正和重新制作,最后用一周时间将图像输入一只驱动盘中。这是我们自己小组工作的最快速度。对一位行政主管来说,那时间就得更长。他们将其交给某个助手去办,这人努力去制作一切。然后这位行政主管审看一遍图像,通常会要求再录制一遍,这就要花去更多时问。因而,如果那是她的演讲,那么我可以肯定她早就知道她的这一新岗位了,也许数月前就已知道。”
桑德斯皱着眉头。
“通常说来,”卢伊恩说“堑壕里可怜的士兵是消息最不灵通的人,我只是在想我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事。”
桑德斯于两点一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给妻子说,他要晚些回家,因为6点钟有个约会。
“你那儿发生了什么事?”苏珊问“阿黛尔卢伊恩打来电话说,加文在给每个人施加压力,他们要进行全面的人事变动。”
“我还不清楚。”他谨慎地说,这时,辛迪正好走进屋来。
“你还能提升吗?”
“基本说来,”他说“答案是否定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苏珊说“汤姆,我很难过。你好吗?你心里乱吗?”
“是的,你说的对。”
“不能和我谈谈?”
“是这样。”
“好吧,我等你回来,回来后再说。”
辛迪将一摞卷宗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桑德斯挂上电话后,她问:“她已知道了?”
“只是怀疑。”
辛迪点点头。“她在午餐时打来过电话,”她说“她已感觉到了。我猜想家属们都在议论。”
“我相信人人都在议论。”
辛迪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谨慎地问道:“中午的会议开得怎样?”
“梅雷迪思被宣布为掌管各个技术部门的新头头,她作了发言。她说,她将保持所有的部门经理不动,所有经理向她汇报工作。”
“那我们这儿不作任何变动?只是上面多一个领导?”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这是他们告诉我的。你听到什么啦?”
“我听到的和你说的一样。”
他笑了。“那么这一定是真的。”
“我想买下那套公寓房间,你看行吗?”她打算在安妮皇后山为自己和年幼的女儿买下一套公寓房间,这主意已打了一段时间了。
桑德斯问:“什么时候必须做出决定?”
“还有15天,就是月底。”
“那就等等,要知道,这只是为了安全起见。”
她点了点头,走了出去。片刻后她又折回来。“我差点忘了,马克卢伊恩办公室刚刚来过电话,星光驱动器已由吉隆坡运抵这儿,其设计者们此时正在检查它们。你想去看看吗?”
“我马上就去。”
设计组占了西翼大楼的整个二楼。这儿的环境总是杂乱无章,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而紧靠电梯的那间小接待室里没一个接待员,只挂着几幅1929年柏林鲍豪斯展览会的褪色挂轴招贴画以及一幅老科幻片福宾计划的海报。两个日本客人坐在拐角处的一张桌子旁,正迅速地谈着什么,他们身旁分别立着可口可乐自动售货机和快餐食品自动售货机。桑德斯朝他们点点头,用卡打开锁,走进屋去。
整个二楼的空间是敞开的,十分宽敞,中间用一堵堵斜墙以出人意料的角度隔开,墙上漆成像用彩色画笔描绘出的石头图案,形状难看的金属桌椅临时性地散放着,摇滚乐高声吼叫,人人穿着便服,其中多数设计人员身着短裤和t恤衫,这里显然是“第一创造区”桑德斯穿过几个隔间走向“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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