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混江龙和李千山说了些什么,已经不可考,只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是,李千山突然宣布,混江龙乃是自己的亲传弟子,沉潜中原数十年,如今已经成为白衣军的头领,也算通过了历练,现在可以说是正式归宗。
而在教内心腹面前,李千山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当总坛的主要头目聚集起来时,自然也是一场欢宴,可是奇怪的是,往常在酒席上喜笑颜开,平易近人的李千山不见了,相反,李千山却一直是面色阴沉,对于属下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喝完不说。
气氛的异样,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可是压抑之下,却没人敢去问个究竟。
终于,歌舞完了,酒也酣了,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教主最信任的邱寻,那邱寻如今虽然没有教职,可是谁都知道,他乃是教主的谋士,很大程度上能影响教主的决策,而邱寻也不客气,当即起身,拱手对李千山行礼,道:“教主,谁都能看出今日教主心绪不佳,如今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让大家一起扛的?”
这话一下子拉近了众人的距离,很快下面众人就开始聒噪。
“对啊教主,有什么事情大家伙一起帮衬你。”
“教主,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您有什么想法就跟大家伙说出来吧。”
因为是在酒桌上,因此大家也都略微放肆了一点,平日里可没有人敢这么和李千山说话,李千山端起酒杯,泯了一口,淡淡说道:“没什么,兄弟们的情,李千山领了,今儿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心中感慨罢了。”
“教主想起了什么呢?”果然,新进才入归宗,坐在最下首的混江龙识趣的问道。
“想起来老教主,想起了父亲大人。”李千山看着手中雕刻精巧的牛角杯,幽幽说道。
“哦~”众人多有唏嘘之声,李千山的父亲也就是白莲教上任教主,在白莲教的威望自然是无与伦比,提起了他,不少年龄较大的人,眼中均闪过亮色。
“老教主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只是为了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只是为了不让北面磨刀霍霍的鞑子们南下,他一辈子几乎都在为了本教,为了天下百姓而奔波,连饭都没好好吃几口,没成想,他还是那么早就走了,把这么大的担子,压倒了千山的肩上,我我实在是”李千山说道这里,已经有些哽咽。
“教主不必伤怀,如今天下百姓还受鞑子荼毒,可谓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正是我教建功立业,让弥勒光辉普照天下之时,教主正当应映时势,带着弟兄们做出一番事业来,岂可消沉若斯,岂不令弟兄们失望?”
邱寻话说的很重,可是众人也早已习惯,只有这个人还可以对李千山如此不顾情面的说话,可是邱寻说完后,李千山只是苦笑摇头,接着自斟自饮。
“教主。”混江龙终于站了出来。
“哦?你有何事?”李千山显得很是“诧异”
“教主,属下真的很失望,属下原本以为,教主乃是当今天下第一英雄,承载着汉家百姓光复中华的使命,因而拜教主为师,还甘愿潜伏于外近十年之久,为本教招徕民间力量,扩大影响,属下原本也以为,白莲教上下百万之众,尽是为民请命,为公发声的俊杰,而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徒有其表,乌合之众罢了。”
说罢,混江龙竟然不顾众人的错愕,扔下酒杯,掉头就走。
“大胆,你敢攻讦教主,想去刑堂过过么?”刑堂堂主谢书大声呵斥,同时他的两名手下也闪电般的冲出,一左一右,直要拿下混江龙,可是那混江龙也不是易与之輩,只见他身子奇妙的一扭,竟然从两人间的缝里穿过。
“哼,白莲高手,不过如此。”混江龙不屑的撇撇嘴,正待离去,却见一道黑影闪过,接着自己的脖子一紧,脚便离了地,原来,竟然是李千山飞身纵来,一把把自己提了起来。
“你还差得远。”李千山冷冷说道,而混江龙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那这人岂不是太太可怕了么。
李千山却没有理会他的神色,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之色,然后道:“今天,就让你不再失望!”
“回去吧。”李千山轻喝一声,混江龙便被扔回了座椅上“好好坐着,仔细看着,再乱动,废了你!”
见李千山眼珠一鼓,混江龙竟然隐隐有些畏惧,他强迫想起了半年前那惨无人道的训练,那些狰狞的残忍的手段,想起了自己的宣誓与歃血,自己的光荣与梦想,才勉强让扑扑乱跳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各位。”李千山站直了“坐下,都坐下,弟兄们,”李千山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惊慌,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喉头动了动,很快,他的眼圈就红了。
“千山担任教主,也快二十年了,二十年,承蒙诸位照拂,我白莲教已经分坛遍布天下,教众不下百万,如今教中也算是人才济济,在百姓心里也算是声名显赫,这些,都是诸位的功劳。”
顿了顿,李千山话锋一转:“但是,如今陈护法避居淀山湖,教众也心不齐,信不彰,眼见鞑子江山将固,而万民饱受其荼毒,千山心中,如刀绞一般,甚是不堪。每当午夜梦回之时,千山都觉自己一事无成,愧对弥勒先佛,愧对历代教主和家父,愧对天下百万教众啊。”说到这里,那李千山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只是旁人看来,却甚为真诚,纯如心之所悟而发之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