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妃轻轻的摘下一朵花,并不回头去看那额上满是冷汗的闵成照,朱唇轻启:“怎么?右议政大人似乎是害怕了?”
闵成照连忙道:“娘娘,日本人会不会”
“不会!”闵妃缳首凝向闵成照,随后笑了起来:“吴辰那小子精明的很,他就是算准了日本人不敢下手,否则以他那五百个团勇敢到太岁头上动土?这个吴辰倒是有意思的很。”
闵成照又道:“只是日本人与吴辰不慕,若是真闹出什么乱子,恐怕就难以收拾了,娘娘,是否居中调停一二,或者遣一专使到仁川去让吴辰收敛一些,再这样闹下去终归不好,日本人吃了亏,早晚是不肯罢休的,闹了起来我们岂不也是被殃及了鱼池?”
闵妃摇摇头:“让他们闹去吧,他们争锋相对,于我们并非只有坏处,说不准能做个渔翁呢。”
闵成照一脸担心的点了点头,随后道:“吴辰来请赏,娘娘看该如何处置?”
闵妃倒是一时间恍了神,说起来这朝鲜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赏给这个家伙的,银子自然是没有的,难道让他升官?这似乎有些不妥,闵妃望向闵成照:“你怎么看?”
闵成照苦笑道:“此人不好打发啊,他认定的事若是不能得到满足恐怕又要闹出什么乱子,依臣下的意思,不若给他个空衔如何?”
“你看看这个家伙会满足一个空衔吗?我可是听说他在仁川把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仁川原郡守金大成吗?”闵成照连忙提示。
“没错,就是金大成,此人若是如此好打发,这金大成也不会如此吧,这样吧,让人和这个家伙说,就说这封赏的事还需要等待廷议的结果,这笔功劳先记着,总是不会让他吃亏的。”闵妃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朝鲜的大权如今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可是日军和清军的入驻,又不知给她添了多少的麻烦,再加上一个出了名惹是生非的吴辰,总是不会有消停的一天,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唤来几个侍女,给他披上了裘子,莞尔一笑,朝闵成照道:“有些天没有见到大王了,你随我一起去吧,听说我们的这个大王正在为郡主的事心烦意乱呢。”
闵成照不由得一愣:“哪个郡主?”
闵妃的脸色瞬时变了,冷哼一声:“还能有谁,兴宣大院君的女儿,大王的嫡亲妹妹,据说那夜兵乱之后,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样也好,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闵成照谨慎的闭上嘴,不敢说话。这一次政治斗争对于闵妃和大院君来说或许是为了争权夺利,可是对于大王来说意义却完全不同,一边是自个儿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哪一边都是至亲,对于大王来说不论谁胜谁负,他都是失败者。
回程的队伍迤逦了一里多长,懒散的团勇们朝着仁川方向徐徐的走着,说实在的,他们宁可慢慢的行军,也不愿意回仁川去,到了那里也就意味着军事训练又要开始了,只是吴大少帅似乎急着赶回去,不断的催促,大家才勉强加快了步子。
与吴辰闹翻了之后,马建忠刻意不去理会吴辰,可是到了后来,终究又忍不住过来凑趣,其实他与那些官场上钩心斗角的文人不同,由于从小便喝洋墨水,后来又去了法国留洋,满脑子傻乎乎的思想和洋务,反而为人处世方面耽搁了不少,虽然年纪比吴辰要大的多,可是论心思之单纯却不是吴辰所能及的,他原本对吴辰有想法,觉得这家伙是个不顾大局之人,可是吴辰义正言辞的说他是个军人,做军人应当做的事,倒是让他改观了不少,心里只是喟叹若天下的武官都如吴辰这般奋勇杀敌,想必国势也不济如此,他哪里知道若天下的武官都似他这样,恐怕就算天上下的是银子,也不够千千万万个吴辰抢的。
鬼使神差的,心思单纯的马建忠又凑到了吴辰边上,他对吴辰的处境很担忧,打日本人从他个人来说是不反对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快慰,要知道这大清自称上国,可是这几十年来一向是别人踩它,还从来没有它踩人的事,吴辰算是开了个先河,只是爽是爽快了,可是这擦屁股的事却麻烦的很,他跑去找吴辰,其实就是想替吴辰出出主意,搞出些善后的条陈出来,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去威海卫一趟,去说动李中堂,说不准能让李中堂出面保全这个愣头青。
“嗯,其实愣头青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可爱的,若是让朝廷为了息事宁人,把这家伙送到日本人手里,实在可惜,可惜啊可惜!”这就是马建忠单纯的想法。
哪里知道吴辰这一次见到马建忠,两眼差点儿放出光来,满口都是客气话,这让一直遭受了‘不公正’待遇的马建忠倒是被吴辰炽热的眼神看的有点儿不自在了,这位吴大少帅怎么看着自己像看着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一样?马建忠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刚要谈及日本人的事,不料吴辰却打开了话匣子:“马先生在巴黎待了多少年?”
马建忠只能回答道:“在巴黎待了四年。”吴辰的问话勾起了他的心事,那日本人的事一下子忘到了爪哇国,喟然长叹一声:“回国两年,蓦然回首竟是一晃而过。”
吴辰来了精神:“马先生是洋务大才,吴某倒是有些事想打听打听。”
马建忠最近看吴辰其实还是挺顺眼的,热心道:“吴大人但问无妨。”
吴辰勒住马,指了指边上的一块林地:“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下马细谈。”
二人一齐落马,吴辰让亲兵在道旁开辟出一块空地,二人席地而坐,吴辰笑嘻嘻的道:“马先生办了这么久的洋务,想必应当认识些做生意的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