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奇想杀张城全家,这本来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黄奇只是个被黑白两道同时追杀着的小杀手,说得不好听,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而张城虽然死了,但他十亿的身家摆在那里,张相和韦冰旋的保镖都可以编成一个排了,何况还有警方的保护,可谓万无一失。
但是陈诺知道,黄奇最终还是做到了。
小草似乎永远是柔弱而卑微的,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但一棵小草偶尔也能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顶开压在它头顶的泥土和石头。同样,一个草根人物,只要舍得一身剐,也能把皇帝拉下马。
法庭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因为他们也都知道那件惊天大案。
六天前的凌晨四点,金沙市第一人民医院再次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医生”推着一台医用推车,试图进入张相所在的病房,被警察和保镖当场拦住盘问。这个男医生二话不说,一把扯开白大褂,亮出了身上捆得密密麻麻的一排炸药,也亮出了手中的一个微型的启爆装置。这一手顿时震住了当时在场的十多个警察和保镖,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谁,想干什么?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在场的一个警察试图稳定他的情绪。
“我是黄奇。”男医生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那张平凡的脸。
听到这四个字,看到这张脸孔,警察们都知道不用再问什么了。他们这些天来一直四处出动,忙着抓捕黄奇,但此刻黄奇竟突破了重重搜索圈,神奇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警察们对于通缉令上这张平凡的脸都很熟悉,也明白他的身份,因此不敢怀疑他身上的炸药是假的,也就更不敢轻易采取行动,手里的枪也垂了下来。
于是,在一群警察和保镖的“簇拥”下,黄奇就这样捏着启爆装置,旁若无人地闯入病房,把韦冰旋和病床上的张相都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
黄奇让警方将所有无关的人都疏散出住院大楼,宣称一小时后会引爆炸药,与张相和韦冰旋同归于尽。
韦冰旋又惊又怕,放声大哭,说自己和儿子什么也没有干过。
黄奇当时只答了一句:“我妈妈和我女朋友也是无辜的,你们就算为她们陪葬吧!”
警方一边紧急疏散人群,一边和黄奇谈判,想伺机夺下引爆装置、救出人质,同时还紧急通知谈判专家和狙击手前来支援。
狙击手刚刚赶到医院的楼下,还没有找好伏击点,就听到楼上传上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黄奇根本没有等够一个小时,他只用了十一分钟,就引爆了身上的炸药,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
刹那间,满屋都是肉酱和血水,病房也被炸塌了,相邻的几间病房也先后倒塌。黄奇、韦冰旋、张相和在场的几名警察、保镖,都被埋在了废墟下面,两天后才被挖出来,但早已分不清这是谁的遗骨。
陈诺虽然没有能亲眼目睹这一幕惨烈的爆炸案,但还是从电视上看到了相关的报道,电视画面上的惨状令人不寒而粟。
那一刻,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张城一家人都挂了,陈诺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对于这个曾暗杀过他、却又肯帮他作证的杀手,他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痛恨。但人死如灯灭,黄奇已经死了,这些恩怨也就消散了。
黄奇的声音依然在法庭的音响里慷慨激昂着,把暗杀陈诺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这让检察官孟德镜很有些坐立不安,脸色也有些发红。
“我说累了,我很少这样连续不停地说话,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傻。我忽然想删掉这段录音,给这世界留一个悬念,但是一想起那个人说的那句话,我还是决定把这封邮件发出去。当然,是三天后定时发送,因为我的计划是不能提前让人知道的。
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或许会取消这封邮件的发送,但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当我摸到这些炸药时,我就知道,我有义务让它们炸响,把一切炸成粉碎,包括我自己。就到这里吧,永别了,各位。”
说到这里,黄奇的声音停止了下来,音响里传来一阵沙沙声,法庭上仍然是一片寂静。
过了好几秒钟,轻微的交头接耳声才在法庭的旁听席上响起。
“我总算胆大了一回,有人愿意为我鼓一下掌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音箱里冒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除了陈诺。
法庭上重新恢复了寂静,然后一个声音同样突兀地响起。
啪啪啪啪啪啪
陈诺旁若无人地鼓起了掌,这声音落入麦克风里,再从音箱里传出来,格外地刺耳和难听,让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陈怡佳一边对着陈诺使眼色,一边赶紧凑近麦克风,准备出言提醒他规矩一点。
“砰!”还没等陈怡佳说话,宋志勇已如梦初醒地抓起法槌,狠狠地敲了一记,喝道:“被告人陈诺,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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