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妃娘娘的忌日,现在刚过子时,挂上正好。”
陌影尴尬地咳了两声,“哦……我还以为大家都忘了呢!”
程韬踩在凳子上,调整着梅花灯上的花瓣,说道,“这梅花灯是王太妃娘娘在梅妃第一年忌日时,亲手做的,是为感激娘娘为王府添了您这位千金,府中也因此立了规矩,每年梅妃忌日都要挂这花灯。”
“我帮您!”
程韬刚要说不必,他下来凳子,就见九曲回廊上人影飞闪,顷刻间,一整条亭廊上似大片雪白的梅花绽放,惊艳了寂静的深夜。
两个帮忙的小厮也愣住。
程韬回过神来,摆手道,“你们回去歇着吧。”
陌影返回来,程韬担心地看着她。吸血鬼的速度虽然飞快,付出的劳力却丝毫不少。
“公主,您这样不累吗?”
“母妃的忌日,我本应该尽一份力,程叔也可以早点回去歇着。”
程韬忙俯首道谢,“谢公主体恤卑职。”
“其实本宫找你是有要事。”
“公主殿下直言无妨。”
“你派两个人盯着丽珠苑的动静,不要让任何人察觉。”
“卑职能否问为何?”
“为了王府。”
“是,卑职马上派人去盯着。”
“程叔晚安,本宫也该回去了。”
程韬弯身俯首,“恭送公主殿下。”再抬起头时,面前只有一股冷风回旋,那倩影早已消失无踪。
早知她这般雷厉风行,他就呆在江南不回来了。若非迤逦担心这丫头,而致彻夜难眠,他是死也不回来的。
他抬头看廊上的梅花灯,摇头笑了笑,“臭丫头,连自己的亲爹都认不出!瞧这样子,是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
*
一早,陌影被楼下的通报声扰醒。
“工部侍郎,南海珍珠一盒。”
“户部尚书,珊瑚屏风一座。”
“五公主,顶级江南云锦三匹,玛瑙首饰一套。”
……
她疑惑地匆匆穿上锦袍,下来楼梯,就见红煞镇守门口,香茹正在案前登记,吉祥和如意则拿着银针查验所有抬进来的礼品。
一个护卫则在门廊下宣读着前院送过来的礼品名册,整条冗长的雨花石路上,都是排队送礼之人。
陌影朝门外看了一眼,大惑不解,难道,他们是知道她有了身孕,来道喜?不应该呀!
未婚先孕,可不是一件喜庆的事。
她走到香茹身侧,看了看她写在纸上的东西,“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香茹忙道,“今儿是公主殿下生辰。”
“我的生辰?怎么可能?”
“今儿是梅侧妃娘娘忌日,就是公主殿下的生辰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送了礼物来。”香茹说着,起身凑到她耳畔道,“御熙王在书房。”
“他来做什么?”换个管家,不至于回来复命吧。
香茹见她上楼,笑了笑,没有跟上去。
陌影先回房洗漱,绾了发髻,打开衣柜,选了一套海棠红的锦袍。
对镜照了照,兀自心满意足。
那狼人来给她送生日礼物,她当然应该穿漂亮些。裙摆飞旋,一片片刺绣的花瓣,似要缤纷腾飞而起,艳美惊人。
她平日鲜少穿红色,衣柜里的大片红裳,也总是闲置。如此出去,外人瞧了定觉得突兀。
今日满府都是梅花灯,虽是生辰,名义上,却也是母妃的忌日,穿的如此艳丽,不妥。
片刻后,她进入书房。
百里玹夜听到开门声,忙从圆桌旁起身,宝石镶嵌的宝蓝色王袍上,随着优雅的举动,光华明灭,艳若夜昙的俊颜,却微微一怔。
进门来的倩影,一身月白丝袍,蝶袖束腰,那裙摆上,干净地没有半点刺绣,鹅蛋脸上脂粉未施,发髻亦是闲雅侧绾,仅簪了一支白玉梅花簪。
如此洗尽铅华,出尘脱俗,宁静秀美,窗外的天光打进来,那娇躯上似有神光迸射,像极了临世女仙。
他迎过去,关上门,打量着她一身装扮,赞赏地莞尔一笑,便牵着她的手到桌旁。
“快看这礼物,可合心意?”
桌案上,摆着一个两层高的奶油蛋糕。
蛋糕四周,雕琢了一圈大小均匀的蓝色妖姬,二层顶端一簇绿叶,簇拥着四朵花,与四朵花相对的,便是四个小人儿。
男子清雅,女子惊艳,两人皆是宝蓝锦袍,怀里都抱着那娃娃,两个小娃儿圆胖圆胖的,一个梳着朝天辫,一个梳着羊角辫,连那金黄肚兜上的蓝色妖姬,都栩栩如生。
她盯着那蛋糕上的四个小人儿,良久无言,泪不期然地簌簌落下去。
这一刻,仇恨,计较,伤痛,都微不足道。
她心底所求,不过就是这蛋糕上的一幕,一生一世一双人,再加一双儿女。
他自后拥住她,大手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与寻常男子唤自家娇妻般,说道,“孩子娘,生辰快乐!”
她破涕为笑,狼狈地抹掉眼泪,“殿下辛苦了!”
他侧首到,“你知道本王一直在学做蛋糕?”
“是呀!”她口气平淡地说着,走到桌旁,看他一眼,“不过,这蛋糕一定不是你做的。”
百里玹夜挫败地笑了笑,亲昵啃吻着她的脖颈,嗔怒道,“你这样聪明,真的很讨人厌。”
“我乱猜的。”
“蛋糕是本王亲手做的,雕花是糕点师傅依照本王的画弄成的,这样的功夫得练习三四年才成呢。事实也证明,本王天生没有做蛋糕的本事。”
“把这四个小人儿单独弄在盘子里,我要摆去卧房。”
他不赞成地摇头,“现在看一看就成了,摆在房里,太招眼。”
“好吧。”她坐下来,乖乖等着他服侍。
大块蛋糕盛放在瓷盘里,竟是叮咚一声响。
她疑惑看了看蛋糕的切面处,“百里玹夜,这蛋糕里不会是放了银锭子吧?”
“应该不会呀。”他无辜地忙碌着,给自己盛了一小块,拉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陌影拿小叉子拨开蛋糕,找到那叮咚响的来源,用叉子挑出来……
竟是一条精致的项链,纤细的金链子上,吊坠是一枚雕刻了展翼飞狼的红玛瑙哨子。
她拿帕子把项链上的奶油擦拭干净,摆在桌案上,抬眸瞧他一眼,不禁佩服。
这家伙哄女人的本事,竟能堪比现代人。这食古不化的异世里,恐怕也只有他能想到这法子。
“这是给孩子的礼物吗?”
“给你的。”
“为什么是哨子?”好幼稚。
“遇到危险可以吹,一般吸血鬼和人类听不到,只有狼人能听到,这哨声便是月魔杀手集结的暗号。”
她这便要拿起来吹,他忙按住她的手,“别吹,否则大群杀手冲到南赢王府,不好收拾。”
“真的假的?!”她仔细瞧了瞧哨子,和普通的哨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见他不是开玩笑,她只能压住尝试吹响的冲动,把项链拿起来递给他。
“礼物送出去了,本王绝不收回。”那耳坠被当众退回来已然让他颜面扫地。
“傻瓜,帮我戴上。”
他有些夸张地按住心口拍了拍,似惊魂不定般呼出一口气,逗得她忍不住笑出声。
“你送礼物的本事高超,演技也不错。”
“本王就当这是赞美了。”他把项链给她戴上,略调整了位置,在椅子上坐下来,细细端详着她。
项链偏巧很搭配这一身月白的袍子,却还是有些惹眼。
他伸手过去,把项链给她收在衣领内,“贴身戴着,别被人看到了。”
她揶揄瞧着他,心里甜暖四溢,“百里玹夜,我发现怀孕真是一件幸福的事耶。”
他坐下来,先把一旁早已备好的茶盅给她放在手边,里面是热好的血液。
“怀孕怎可能幸福?生孩子又辛苦,又痛。”万一遇到难产,后果不堪设想。
后宫里,每年因难产都会死掉孩子,从前只觉得寻常。
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
他承受不起失去她和女儿的痛,也不赞成她亲自生养,却又不忍悖逆她的意愿,也无法阻止她当一个完美女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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