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锦带缤纷落下。
她在半空挥动裙带,梅花便有了蕊,有了魂,起死回生一般,焕然勃发,艳惊四座,倾倒天下。
看清那风华绝代的艳容,静谧的吸血鬼们,不约而同的震惊站起,掌声雷动。
凤隐动容按住龙椅扶手,激动地起身,龙冠垂旈不稳地晃动,一声“迤逦”脱口而出。
一旁高背椅上的虞妃冷声开口,“陛下,那不是你的迤逦,是迤逦和严怀景的孽种,严陌影!”
凤隐似被重击一拳,蹲坐在龙椅上,恍惚回过神来,阴沉侧首,憎恶看向虞妃。
虞妃因妒恨,本是无心的一句,惊觉他已大怒,忙敛起冷笑俯首致歉。
“陛下恕罪!今晚除夕宴,臣妾担心陛下失态,才提醒陛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长公主的感情非同一般。”
凤隐侧首,冷声命令,“荣绍,把虞妃带下去,禁足一月。”
虞妃暗吁一口气,忙起身随着荣绍从侧门出去。
她记得,那一年,凤迤逦的生辰宴……
凤隐送了她一套公主凤冠凤袍,然而,那一整套奢华的东西摆在一处,却像极皇后的凤冠。
一位妃嫔当场道破,被凤隐一掌打得血肉爆碎。
血魔王朝,自凤隐登基称帝,便没有皇后,所有妃嫔与官员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就连此刻,满殿吸血鬼注意到了丹陛之上的动静,亦是无人敢多言半句。
凤颐在皇子席位上,手握成拳。
一旁,病体刚愈的凤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冷宫,总比被拿来当人肉盾牌的好。”
凤颐深知他还在为琮妃之死而难过,隐忍腮骨微动,没有吭声。
凤贤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你的伤如何了?听说父皇打陌影,你帮她挡了几鞭子。”
“小伤,无碍。”凤颐端起酒杯,和他一碰,“皇兄,琮母妃之死,不要怪陌影,她也是迫于无奈。”
凤贤点头,“我明白。”
“还有,别做傻事,父皇一直让荣绍盯着你呢。”
凤贤沉默,仰头,一口咽了烈酒,似服下了鸩毒,痛不欲生。
曲终,舞落,陌影收拢羽翼上前。
一众舞姬,随在她身后,似众星捧月,一起上前行礼。
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身上,那公主头冠下描画修长的眉,不由微颦。
陌影这才明白,凤隐安排她跳这支舞,是昭告天下人,她是自愿留在这里,而非强迫。
凤隐朝她伸出手,“影儿,过来,到朕身边来坐。”
“是。”
陌影起身,冗长的裙摆绣着的腾飞九天的凤凰,光芒明灭,徐徐拖曳长毯,似要化成魂,振翅而起。
为这令人窒息的美丽,殿内,落针可闻。
她拾阶而上,在亲王席位处微顿脚步,左右两边的席位上,两位绝世风华的男子,永生绝美之貌,艳惊天下。
左边是御熙王百里玹夜,右边是誉平王凤越,她朝两人客气颔首,见两人客气颔首,才走上台阶。
凤隐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龙椅上坐下。
众人看着那一幕,眼神皆是意味深暗。
凤隐让宫人在桌上添了酒杯。
隔着两层台阶,誉平王起身说道,“陌影,欢迎你回来。陛下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你带回来,你父王可知晓?”
凤隐脸色微僵。
丹陛下,凤荷极有眼色的起身,笑颜恰到好处。
“越皇叔,今晚除夕宴,最该喜庆热闹。歌舞我们都看腻了,不如皇叔与陌影对诗一教高下。皇叔诗情满腹,陌影才思敏锐,如此对诗,能为今晚的酒宴助兴,又可相互熟悉。”
百里玹夜捻着酒盅,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陌影,绿眸清寒地笑了笑。
“誉平王的诗词天下无敌,又得千百年修炼,陌影在靖周御学,尚学不到一月,如此诗赛,不公,不正,凤荷公主如此提议,分明是故意刁难。”
凤荷愤怒斥道,“百里玹夜,你……”
誉平王抬手制止凤荷,一眼扫视凤隐、百里玹夜与满殿众人。
“御熙王言之有理。本王是长辈,陌影为晚辈,本王赢了,胜之不武。本王就出一题,由御熙王,凤荷,凤颐,凤贤,凤蝶,凤灵,陌影一起对,最先对出者胜。”
凤隐对诗词没兴致,却乐得看一群儿女斗气。他对丹陛下的凤荷道,“你平日鲜少读书,这回可是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父皇,您小瞧女儿呢!”凤荷起身,一身玫红锦袍,娇艳地直往人眼里扎。
宫人在殿中央摆好桌案,备好笔墨纸砚,下面六人过去,在软垫上盘膝坐下。
凤隐这才对陌影道,“你也去吧。写不出,也不打紧,就当玩玩。”
陌影深知,他们个个都是高手,若要对得上,不只是要才思迅敏,诗句还要寓意吉祥平和才好。
凤荷,凤蝶,凤灵,在前面三个桌案上坐了,陌影走到后面,正挨着百里玹夜。
凤荷回头看了一眼,道,“陌影妹妹,你到前面来,我在后面,免得你对不上来,偷看抄袭我们的。”
陌影看了眼一旁的百里玹夜,还是与凤荷更换了位置。
誉平王在上面嗔怒道,“凤荷,你未免太计较。陌影一看便有迤逦的气度,定也文武双全,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你们就偏袒她,她能拔出翼龙神剑,可不一定对得出诗词。”
陌影始终低垂眼帘,默然不语,心里却也忐忑。若是对错了诗句,怕少不得又是一顿鞭子。
誉平王略一思忖,随口吟出一句,“珍馐美舞夜寒凉,舞夜寒凉瑞雪昌。”
陌影听得像极了绕口令,脑海一片空白。
凤灵突然笑叹出声,“哈!这个简单。”然后,她落笔便写。
百里玹夜却当即便读出自己写下的一句,“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
陌影顿时听出其中的规律,随口道,“灯映寒雪凝梅香,雪凝梅香忆思凉。”
“哈哈哈……好!”誉平王朝丹陛之上赞道,“皇上教导有方,陌影这才思较之迤逦,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隐却还沉在陌影那句诗里,雪凝梅香忆思凉,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越,你过奖了。朕没教过陌影诗词。咱们皇族中,除了你和迤逦,再无其他人精通诗词,陌影这本事,定是遗传了迤逦。”
凤灵忍不住道,“百里玹夜提早一句,提醒了陌影。这一局不作数,皇叔,您出一句更难的,看陌影还能否对得上。”
誉平王内敛微眯凤眸,说道,“碧天连水水连天,水天一色。”
陌影转头,看了眼百里玹夜,见他绿眸无辜含笑,无奈地耸肩,她只得转回头来。
凤荷嘲讽道,“对不出就直说,何必看百里玹夜?他那张脸的确美,可没有写诗词大全。”
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
陌影凝眉,视线不经意地看到窗外的月,突然灵机一动,朝着丹陛上开口。
“明月伴星星伴月,星月交辉。”
誉平王满意地举杯,朝她一敬,一如看知己,痛快地仰头一饮而尽。
他那姿态闲情,丝毫不像一只冰冷残暴的吸血鬼,反而更像是倜傥风雅清逸超绝的人类学士。
陌影忙恭敬颔首,接了宫女送过来的酒杯,朝他一举,痛快地喝下。
誉平王搁下酒杯,未加思索,当即便道,“潺潺碧水碧潺潺”
陌影把酒杯搁在宫女的托盘上,看到地上的花瓣,张口便道,“处处飞花飞处处。”
誉平王端着酒杯,拿起酒壶,不羁地走下丹陛,亲自给陌影斟满酒盅,透着紫色的眸光,落在陌影脸上,深邃含笑。
“凤落梧桐梧落凤。”
陌影忽觉得这句话熟悉,似乎是从血魔族的史书上见过,而下一句,便是,“珠联璧合璧联珠。”
等待对诗的其他人,都尴尬僵在桌旁,神情各异地看向凤隐。
“迤逦,你赢了,本王自甘落败!”
誉平王喝了酒,突然就把酒壶和酒盅搁在陌影的桌案上,一把将她拉起来揽进怀中。
陌影僵住,她手上的酒盅早已滚落在地,洒了满地的酒。
视线越过誉平王宽厚的肩,她正看到龙椅上那艳红龙袍的男子,惊痛落下两行血泪,旋即起身,拂袖而去。
她不知凤隐为何落泪,却深知,凤隐开心了会杀人,落泪时,也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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