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里却含着泪水。“没有错!我是应该向你道谢,毕竟我这条命算是你捡回来的,没有你,我早就成了车下亡魂,又哪里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高淮转过身去,而小颖也在此刻才允许眼泪溢出眼眶。
“我知道你不想听,你已经,你已经不想再听我说任何事了。”她悲伤地道:“我们之间一定得变成这样吗?你对我的恨难道没有消失的一天?如果真是如此,我情愿你当时不曾推我那一把,我死了也好过你这样对我、对你自己!”这么文诌诌地说话原本就不符合祁小颖的个性,她在勉强说完后居然忍不住大哭起来;她哭得眼泪鼻涕齐下,活像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
斑淮楞在当场,脸上一副“不会吧?”的表情。这个女人刚才说了番有模有样的话,他正惊讶着时间居然可以使人成熟这么多,她的号啕大哭却让他的惊奇像汽球突然被针刺爆了。
她没变,根本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喂喂!你哭什么?”高淮不耐地扬起眉,还心虚地左右看看。“话都是你在说,我甚至还没反驳呢!请问你这是在哭什么?”
祁小颖吸吸鼻子。
“你你对我好凶!笑都不笑一下,以前你看见我都会笑的”
“现在不是从前,我也已经不是当时的高淮了!你该面对现实,而不是在那里缅怀过去。”高淮没好气地说道。
“为什么?”祁小颖吸了一下几乎已滑到嘴边的鼻涕。“我还是我,你也还是高淮,有什么道理我们不能像从前一样相处?”
斑淮听着她说话,又看她胡乱用手抹着脸上的眼泪鼻涕,忍不住掏出口袋中的手帕递给她。
“你实在不像个女孩子,出门连条手帕也不带,最起码也该带包面纸在身上吧?”他蹙眉道。
“你会带啊!”小颖不客气地拿过他的手帕,用力擤了擤鼻涕,擦得鼻头红通通的。“我需要面纸手帕的时候再找你拿,以前总是这样的,不是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高淮喊道;“既然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时时跟在你身边看着你,你就应该学着照顾自己,别什么事都想要依赖别人。”
“为什么”小颖可怜兮兮地开口,却被高淮忿忿地打断。
“还问为什么?你都二十多岁了,难道还不该学着独立一些?”他几乎像在吼叫了。
小颖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说完刚才说了一半的话。
“我是说为什么你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在我身边?我们以前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难道你不觉得?”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起从前?”高淮铁青着脸吼道:“我跛了,不能跑、不能跳,如果我们走在一起,搞不好你还得放慢脚步来等我。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你不懂吗?我的脚不行了啊!”他握着拳,眼里的痛苦清晰可见。
祁小颖眨眨眼,眼泪随即又落了下来。
“你这么在意吗?你的脚是为了我才受伤的,现在你很后悔救了我?”
“你在胡说什么?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一定要救你!”高淮朝着她喊,说完后随即懊恼地撇过头去。
懊死!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都是被她给气出来的,都是她的错!
尽管高淮非常悔恨,祁小颖却觉得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所听到过最美的一句话;是她连在梦里也不敢奢望能听见的话。
她又眨了眨眼,希望自己的眼泪能受她的控制,不要这么动不动就氾滥成灾。她和高淮需要的是沟通,如果她只会吸鼻子、掉眼泪,高淮迟早会不耐烦的走掉,那么她得再在他教室外徘徊几次,才能等到一个和他独处的机会?
她又要哭了,高淮知道,而她瘪着嘴、强忍眼泪的模样实在很可笑,如果是在以前,他老早就抱着肚子大笑了。以前?哈!全都是些令人怀念的人、事、物啊!奈何时间有如流水,一去无踪。
他谈起。
“好了!拜托你千万别再哭了。我从没后悔救了你,真的!而且我十分庆幸我来得及救你。”
祁小颖果真忍下了满肚子的泪水,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是吗?那么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不肯见我?为什么你救了我一命,却忽然发现我变得讨人厌了?”
“我没说你讨人厌”
“你看见我就像见了蟑螂、老鼠一样,还说不是讨厌我?”祁小颖加大了音量说道。
斑淮盯着她看了几秒,接着收回目光说:“可以坐下来吗?我站累了。”
祁小颖闻言,马上替他将草坪上的一块石头拍干净,高淮则在她想过来扶他之前便迳自坐下来了。
“这个还难不倒我!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脚还很疼吗?”她蹲在他身旁,用手轻抚着他的膝,完全忘了之前的埋怨与伤心。
斑淮抓住她的手,并将她的手拉离他的腿。
“别同情我,绝对不要同情我!”他看进她的眼睛里。“那比杀死我还让我难受。”
“这不是同情,是心疼!我心疼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小颖说。她忍着泪水,把脸颊轻轻贴向他受伤的腿,并转过脸来,在上头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天!别这么对我!别让她这么对我!
斑淮仰起头,闭上眼睛在心里呐喊着。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她这样做,要他如何坚定自己放她单飞的决心?
“忘掉我!小颖,彻底的忘掉我,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男人。”在片刻的沉默后,他终于说话了。
“没有人比你更好,我只要你!”她回答,看着他的眼神相当坚定。
斑淮倏地站起来,小颖因而几乎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你就是搞不懂?我瘸了!是个跛子!你有太多的机会去认识、接触到更好的、完整的男人,你不需要继续守在我这个有缺陷的男人身边!”他握拳、咬着牙说。
“我不在乎你缺胳臂或少条腿,你就是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祁小颖说。
“你你这个固执的小傻瓜!”高淮咒骂着:“爱?你以为你这个年纪真懂得什么是爱?不过是感激和同情,再加上一些无聊的憧憬罢了,那不是爱!你懂吗?”
“你你先坐下来嘛!待会儿脚又疼了。”祁小颖拉拉他的手,一脸担忧地说。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我的脚!”高淮吼道。
“我倒觉得你的脚就是一切问题的症结。”小颖委屈地道:“如果你没有为我伤了脚,我们之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喂!我说过你得面对现实!现在可不比从前了,怎么能拿来相提并论?”
“在我看来,现在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你的心态。”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要我面对现实,其实真正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是你!”小颖看着他。
“我?”
“就是你!你一直对自己的脚伤耿耿于怀,以这个为借口排斥我、疏远我,却还口口声声说不后悔救了我,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祁小颖站起来握住他的手。“别再这样对我,高淮。如果你真的不后悔救了我,应该就能正视你的脚伤;那是个光荣的痕迹!不光我这么认为,大家都是这么认为,你也应该这么看待它才是啊!”斑淮看着她,露出苦涩的笑。
“你们又不是我,怎么能了解我的感受?它常会不定时的疼痛,有时候痛得我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只能绝望地想着我不能再打球、不能再跑步了,甚至甚至再也没有把握能让我心爱的人幸福”他说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一跛一跛地离去。
秦湘让罗力群拉着跑了约五百公尺,身体一向虚弱的她不只是气喘连连,脸色也苍白得很,头一昏,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幸亏罗力群机警,在讶异之余赶紧伸手将她拦腰一抱,将她抱往阴凉的树下。
“喂!你怎么了?”罗力群轻拍她的脸颊,对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孔及泛青的嘴唇感到心慌。“别吓我啊!你你没事吧?我看我还是抱你到医务室”
秦湘举起手阻止了他。
“我不要紧,只是只是跑得太急了,有点喘不过气来,让我让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罗力群看着她纤细瘦弱的模样,心里的担忧未曾稍减。不过见她气息平顺多了,脸色也渐渐恢复,于是他叹口气,坐在她身边静静等候着。
“对不起,我不应该拉着你跑了这么长一段路,我我不知道你”“你不知道我体力这么差。”秦湘开口替他说完抱歉的话,并试图坐起来。“这也不能怪你,毕竟我们算不上认识,互不了解也是正常的。”她虚弱地一笑。“希望这搏命的一跑有它的价值,真能让小颖和高淮好好谈谈,前嫌尽释。”
“你应该喊停的,自己的身体怎能拿来开玩笑?”
“你刚开始提议要跑的时候我可是坚决反对过,不过显然你这个大男人听不进女人的话。”
“我是为了祁小颖和高淮好,我们如果在场,那就别想他们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罗力群解释。
秦湘点点头。
“我想也是这样。”
“你知道吗?并非我真听不进女人说的话。”
“哦?”“如果我知道你禁不起这样跑,一定会另外找个借口,让你能一步一步、从从容容地离开。”罗力群看着她说。
“算了!”秦湘笑着摇头。“是我自己不争气,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你刚才的样子差点吓死我了。”
“现在好多了啊!”秦湘说,并试着站起来,但也许是因为头还有点晕,她的身子一阵摇晃,罗力群见状又赶忙过来扶住她。
“别急着起来,再多休息一下嘛!”他抓住秦湘的双臂,让她坐下,两道眉耸得颇高。“你的脸色还是很差呢!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复过来,可别再来一次了。”
秦湘在罗力群的协助下坐回原位,喘着气将头埋在双手中。
“我真差劲!才跑几步路居然连站都站不住了。”她抬起头对他虚弱的一笑。“你先走吧!用不着在这儿陪我耗着,我再坐个几分钟应该就没事了。”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罗力群在她旁边坐下。
“这里是校园,就当我坐在这里是休息看风景,不会有事的,你尽管去办自己的事吧!”
“我陪你。”
“球队呢?今天不练球吗?”
“为了高淮的事早就跟队长请过假了,现在你人不舒服,我更没有理由离开。”
“我很快就会恢复的。”秦湘再次将头靠向膝盖。
“那我就等你恢复了再和你一起走。”罗力群坚持道。
“随你。”秦湘这回连头都没有抬,她真的对自己纤弱的体质感到非常厌恶,尤其在此时!她实在怀疑以这样的身子能否活过三十岁?
“跟我交往好吗?”罗力群忽然说出这句话,它的震撼力原本该是很大的,秦湘却像没听见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罗力群问,还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嗄?你说什么?”秦湘这才抬起头来,眨眨眼说:“对不起!我刚才差点睡着了,你能再说一次吗?”
罗力群叹口气,明白自己挑了个最差的时机。两逃谔暂的相处下来,秦湘使他兴起了一股莫名的保护欲,他想要告诉她,却万万不该选这个时候。
“你现在觉得还好吧?”他有所顾忌地问。
“当然。”秦湘回答,觉得莫名其妙。
“受了惊吓也不会再昏倒了?”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惊吓不惊吓的。”
“我希望你答应和我交往。”
这回罗力群的话可是一清二楚地传进了秦湘耳中,她倏地站起来,随即体力不支地倒进罗力群早已准备好的怀抱中。
“对不起,我决定要送你到医务室去了。”罗力群拦腰将她抱起,神情焦虑中带着自责。
秦湘感觉呼吸急促、眼前一片模糊,不过她还记得自己倒下前听见的话,于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对罗力群说出一句话:“你你这个玩笑可害死我了!”话一说完,秦湘便无知觉地瘫软在他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