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小侄的臆测,金叔这次的伤来得甚为奇怪,连御医都看不出这伤势的来历,我也找过江湖上有名的大夫来看过,他们一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紫微神宫来自关外,紫袍人不但武功高强、招式诡谲,据说他们所使的暗器也是我们前所未见的,正因为如此,小侄才有此一想。”
“但六扇门中人毕竟不是武林人,惹火了总府衙门就等于得罪了朝廷,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这正是咱们要查出的真相。”蓝衣书生放下手上的竹册,温和地微笑道:“两位捕头舟车劳顿辛苦了,你们先行休息,这件事情各地的捕头都已经注意到了,咱们静观其变吧。”
“那老金”
蓝衣书生微微一笑转向内堂。“两位放心,小侄一定想办法治好他。”
。。
想办法?恐怕是想办法制住躺在床上的这条牛吧?
他才走进内堂,就已经听到金狂三发疯似的咆哮。
“不要抓着老子!老子死都不去什么葯王谷鬼王谷!总之是治不好了!要老子去跟那些妖魔鬼怪低头,门都没有!”
粗壮汉子明明已经去了半条命,躺在床上铁青着一张脸,却还是吵吵嚷嚷地吵个没完没了。他一边喘息,一边不断挥舞着双手,努力想推开身边的人。“咱不去!死都不去!”
身边围绕着的人们无可奈何地放开他。
王御医叹口气。“金捕头,您这伤若不去葯王谷求治,恐怕不是死了那么简单,恐怕全身上下都?霉饬四不姑谎势亍?br>
金狂三瞪着一双牛眼怒道:“那就一刀杀了老子!免得老子活着试凄!”
“捕头,小的求您了!您甭这么说,小的们听了心里难受!”小厮苦着脸,难受地低嚷。“这些年咱衙门死的人够多了先是风总捕头给人斩了手臂,过不了两年就仙逝了;接着又是沧州的白捕头在破庙里死得不明不白;然后又是高捕头给人硬生生的砍了脑袋;沈捕头前些日子又得了重病,从此一病不起想起来想起来就心痛”
金狂三听着这话,忍不住落下两行热泪嚷道:“正是正是!咱兄弟都死啦,老金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辖鹞铱刹慌滤溃退闼懒耍脖热ナ裁慈櫷豕惹笕奶置吹煤茫 ?br>
“死了可就不能替你那些兄弟们报仇了不是?”突然门外传来温文男音,屋内的人全都大喜过望!
“总头儿来了!”
老金闷着头,转个身子背对着门口:“俺病得要死,不见客!”
“总头儿”秃头小厮哭丧着脸扯着他的衣袖。“您给劝劝金爷,他怎么都不肯去!”
来人正是年初刚接任九州总府衙门总捕头的风步云,也就是前任风总捕头的长子。
当年风啸天与善驼恶婆交手之后身负重伤失去了一条手臂,此其时风步云正在昆仑山上拜师学艺。直到三年前风总捕头去世,风步云也学成下山。
他继承父志进了九州总府衙门,短短的三年立下不少功绩,也受到其他捕头们的肯定,于是在前任总捕头白俊飞死于长安之后,他便接任了总捕头的职位。
这次金狂三在关外遭到暗算险些丧命,正是风步云一个人独身将他带回。只是金狂三的伤势太奇怪,连御医都无法诊治,所以风步云坚持送金狂三到葯王谷求治。
“金叔,我可不是客。”风步云微笑着说道。
“唉唉!俺一见你就头疼,你坑讪吧!咱说啥都不会去什么葯王谷的!”金狂三不耐烦地挥着粗壮的手臂嚷道。
风步云望着御医。
王御医叹口气,莫可奈何地摊摊手。“总捕头,金爷的伤实在太奇怪,那伤势看似不严重,只是皮外伤,可是无论本医如何用葯,前两三天总是好的,但是到了第四天伤势便会转重,腐烂得更厉害,这恕本医无能,委实束手无策。”
“嗯也拖了半个月了,再拖下去,恐怕金大叔这条腿就要废了。”
金狂三猛地跳起来咆哮道:“俺说了,把这条腿给剁了也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只是少条腿有什么要紧的!俺就算只有一条腿、一只胳臂,一样能把那暗器伤人的喽啰给逮着!”
王御医苦着脸摇头。“金爷,您这伤不在腿上,而是在身上,您自个儿看看您的身体,各处都有着奇怪的红斑,不是怕剁了条腿,只怕剁了这条腿,身上其他地方还是一样?茫 ?br>
“说到底不就是死路一条!死吧死吧!俺不怕!”他拍拍胸膛嚷道。
风步云无言地凝视着金狂三那张铁青的脸,任谁都看得出来金狂三命不久矣!他的额头泛着淡淡的青黑色,应该是红色的嘴唇倒有一半是黑色,如果不想办法救他,很快的,他真的会死,而且恐怕死状不会太好看。
“今晚我就启程葯王谷,你们随后送金爷到谷外跟我会合。”
“俺不去!淹”
他话未落,整个人已经像木头一样僵住,只能瞪着一双牛眼怒视着风步云。
“金叔,恕小侄无礼了,您是家父生前至交,小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于非命。”他微笑着点住了他的穴道。
“这穴道二十四个时辰之后自动解开,届时您应该也到葯王谷外了,小侄会在那里恭候金叔大驾。”
。。
葯王幽幽叹口气睁开眼睛,他脸色死白,双颊却泛着奇异的红晕,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诡异的青色。
“师父”她不由得颤声轻唤,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师父的脸色如此难看。
“别难过,师父只是大限已到罢了。”
她娇弱的身子微微一颤,错愕地望着眼前突然老了几十岁的葯王。
他虽然力战八位紫袍人,成功的赶走了他们,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到最后,他只能硬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徒弟们看出他身负重伤,否则尽管赶走了紫袍人,恐怕他也要死在那些徒弟的手上。
“乖孩子,人生自古谁无死呢?虽然是葯王,可也不是大罗神仙,大限到的时候还是要死的。”葯王微微惨笑。“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摇摇头,眼神透着坚定:“不可能!师父素来强健,怎么可能突然就要死?一定有得治!师父”
葯王却摇摇头。“傻孩子,有得治我舍得死么?你这小葯王还没继承我的衣钵,眼下我死了,你几个师兄师姐为了抢夺葯王谷,一定会先杀了你再抢夺葯王谱跟葯王令”
“葯儿不怕死,葯儿宁愿一生一世陪在师父身边,就算去了阴间也为师父煎葯!”
“唉唉”葯王连声叹息。“你这孩子真是死心眼,人死都死了还煎什么葯。”
“师父”葯儿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向来感情内敛,七情六欲从不表露在脸上,但在此时此刻却再也忍不住哽咽。
葯王从胸前掏出一个小包,上面的手绢是她从来没看过的。这些年来,葯王防范门下子弟极为谨慎,贴身衣物都只交由她帮忙照料,但那方雪白手绢她却从来没看过。
“这是当年你娘绣给我的定情之物。”
葯儿一双泪眼楞楞地望着葯王的脸。
“也该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了”葯王苦笑两声。“多年前,你娘与我本是一对青梅竹马,为师不甘心在乡下当个农夫终此一生,于是便离开了故乡四处流浪拜师学艺,留下你娘一个人在故乡苦苦守候。
“过了十年,为师终于小有名气,回到故乡之时,你娘却也已经嫁作他人妇唉心爱的女人嫁人了我知道她等不了我,为师故乡是个穷乡僻壤,姑娘长大了自然要嫁人收聘礼,你娘纵使千般不情愿,也不敢反抗她的爹娘。当时为师心痛如绞,却是悔之莫及,从此为师隐居葯王谷,再没有回去故乡过。
“没想到十几年前你娘突然来找我,她带着当时才出生没多久的你,千里迢迢从故乡抱病而来。那时候我才知道故乡发生了大瘟疫,全村的人几乎都死光了,你娘撑着最后一口气到葯王谷来投靠我,求我扶养你长大。”
说到这里,葯王的眼神露出哀伤。他是闻名天下的“葯王”啊!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就这么看着她死在自己怀中。
“为师答应你娘,一定将你平安扶养长大,你将来要继承为师的衣钵、继承葯王谷,成为葯王传人,可惜为师等不到那一日见你风光统领葯王谷”
“师父”
“葯儿听令!”
“师父!”
葯王手一挥,神情恢复了素日的冷酷严峻。“你敢抗令?”
“葯儿不敢!”她连忙在师父面前跪下。
“这是葯王谱,为师一生的心血尽在其中,你得好好修习不许怠慢,明白吗?”
“葯儿明白”
“这是葯王令。你也知道天下四王各有令牌,只有真正的葯王才能拥有此令牌,那些紫袍怪客说是来自紫微神宫,想必神宫内发生巨变,无论如何你得好好保管这块令牌,查出神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不明白?”
“葯儿明白”
“呼”葯王将小包交给她之后,轻轻舒了口气,强力支撑的身体缓缓软了下来。
“师父!”葯儿连忙扶住他。
“别大声嚷嚷”葯王微笑着,伸手轻抚着她洁白如玉的脸庞。“每次见着你,都好似见着你娘一样”
她的泪如雨般落在葯王脸上。
“走吧,趁着师父还有一口气,你现在就上路离开葯王谷”
“师父!葯儿不走”
“拿着葯王令去找冥王。多年前老冥王与为师曾有一酒之誓,要将你跟那小表王配成一对?瞎硗跛淙恍捌煤埽鋈嘶故墙残庞玫模闳フ宜歉缸影锩Γ锬愣峄厝櫷豕取?br>
“师父”
葯王面如死灰,眼神渐渐溃散。“百日内记得百日内神鹤群就要回来了记住”
她怀中的葯王突然精神一振,猛然坐了起来,他推开了葯儿,冷冷道:“快滚!”说着,自己端坐在蒲团之上。“叫你几个师兄师姐进来陪为师打坐。”
葯儿咬着牙,一抹泪水,在门口对着端坐如昔的葯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师父,葯儿走了”
葯王没再睁开眼睛,没再动作,就只是这么端端正正地坐着
葯儿深吸一口气,轻轻关上了门。
她整理好自己心中的悲伤,冷然走到一直在大厅中等待着的师兄师姐们面前说道:“师父请各位师兄师姐进房。”
“做什么?老毒鬼说了什么?”
葯儿冷冷地望他们一眼。“葯儿不知道,师父这么吩咐,葯儿就这么转达。”
葯王的四个徒弟面面相觑。葯王还没有死吗?他力战八个紫袍怪客,难道一点伤都没有?
他们心中七上八下,有的想马上逃离保命,有的却又不甘心只要葯王一死,这娇滴滴的王葯儿就阻止不了他们,他们其中一人可以稳坐葯王宝座!
他们一定得亲眼看看葯王的情况才行,只要他略呈败相,他们四个师兄妹一拥而上,那老鬼终究是要死的!想到这里,四人互相使个眼色,一起往葯王的内室走去。
他们一定,葯儿马上回房打点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头也不回地在星夜中飞奔离开葯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