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一只手遮挡住上头刺目的正午阳光,一身布衣布裙、背着简单包袱的少女,这才能够仔细看清楚前方这大宅子的大门上方,端端正正写的就是“荆府”
没错!是这里!
大手大脚,看来还有些呆,不怎么机伶的少女,一确定自己已经找对了地方便放下手。不过太过灿烂的日光还是让她病傲瞬“眼,同时,另一种没来由、突如其来的晕眩感直冲她的脑门,一时没防备的她差点一头往前栽。
幸好她才颠了一下,便很有警觉心地赶忙一脚跨前一步稳住自己,并且一边用力甩了下脑袋,这才没难看地向前跌。
呼!一瞬间回复头晕目眩前的清醒,少女眨了一下眼,松口气,却忍不住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昏茫状态感到不解。不过她这直接的脑袋没想到古怪的事上去,很快就为此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对喔!为了赶路,她连早饭都只匆匆喝了碗米粥,现在都快过午了,难怪她会饿到晕。
摸摸自己的肚子,果然马上响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而这时,一直在大门后观察这杵在门口的陌生少女的守门人,早被她奇怪又引人发噱的举动引到了门外。
一抬头,少女也发现到荆府的守门大叔出来了。她马上放下手,上前有礼地开口:“这位大叔,我是新来做事的丫头,请问胡大婶在吗?”
低慢,却意外好听、騒人心痒的声音。
就连刘安也不禁被她这直嵌进心坎似的声音弄怔了好一下,直到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竟在发呆,这才老脸一红。要掩饰尴尬似的,他赶紧清了清喉咙,对着眼前这除了一双眼睛意外清亮剔透外,余下外貌只能勉强及得上普通清秀的新来丫头板了板脸一点头。
“要找胡婶是吧?”他转身召来了刚好路过的一名小伙子:“阿哲,你带这丫头去找胡婶!”
就这样,靠着前任雇主家总管的介缙帮忙,少女顺利地进了荆家当起丫头。虽然比起其它年轻丫头的青春活泼,少女显得寡言木讷了点,不过由于她做事勤快俐落又认真仔细,所以甚得管理荆宅所有仆役工作的胡大婶的欢心。同时,也因为她是新进来的下人,其它会偷懒的丫头往往故意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她做,没想到她竟也闷不吭声地接下来做,而且做得比她们还好。她这耐性十足又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久而久之,就连这些原本想欺负她的丫头也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了起来。
不过使得那些想欺负她的丫头真正收敛的却是另一个原因因为就在偶然间,有人发现,这叫“展欢”她们“小欢、小欢”随口使唤的不起眼丫头,竟然力大无穷。
自从有两个下人亲眼见到展欢一手一个,把两只正在发牛脾气的牛硬掰开的画面传开后,从此荆府的下人对这新来的丫头可一点也不敢再小看,就怕她姑娘一个不高兴,轻轻一拳就可以把她们打飞到天边去。
至于展欢她自己怎么看周遭人对于发现她力气大于常人所表现出来的敬畏神态呢?
她习惯了!
反正这是天生下来的,她也没办法。况且也好啦!这样她们就不敢太懒惰而把自己该做的工作全丢给她。她不是不知道她们做的事辗转在各式形色的大宅子,甚至王宫贵族家工作过,她早就看过下人之间千奇百怪勾心斗角的场面,所以现在在她看来,这新主人家里的下人们还算得上良善哩!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胡大婶的赏罚分明和公正心,将所有下人治理得妥妥当当吧?难怪邓员外家的老总管要她放心来荆家做事。
小欢把最后一件衣物挂上架子晒日,这才稍歇下来喘口气。而她的视线也不由得穿过这下人的杂役区,望向前方的雕梁画栋。
果然是这县城最富豪的一户人家!
在邓员外家做了一个月的事还是没发现她要找的东西,所以她才决定再到下一个地方。而和邓员外家略有生意往来的荆家似乎便符合她心目中理想的地点财大气粗,绝对收藏得起奇珍异宝。
所以她来了!
荆家,她现在的主人家叫荆天衣,听说他是由小商人做起,白手起家直到今日已经成为江南一带最大的葯材供货商,就连官府也对他礼敬三分。因为就连皇宫的葯材也是由他所供进,官府的人自然一点也不敢找他麻烦。更何况荆大爷为人豪爽,他喜欢赚钱,也不吝啬花钱,所以包括县太爷都曾得过他的好处,当然更乐于给与他许多别人没有的方便。
这些,都是她来荆家前便听过的关于这位荆大爷的事迹。至于她进来后的这些天呢,知道的事自然就更多了。包括荆爷几年前丧妻、荆爷连子嗣都没有、荆爷的红粉知己不计其数、荆爷有个已经远嫁它乡的妹妹、荆爷不喜欢吃什么、荆爷爱喝什么茶、荆爷极爱干净、荆爷一年总有好几个月不在家、荆爷等等等等!
总之,家里的主子不例外地是下人们最佳闲嗑牙的对象,荆家大爷又怎么能逃得过众人说长道短之舌?
所以,来到荆宅近十天,展欢大约就差没听到下人们讨论主人解手的次数外,其它关于主人所有稀奇古怪的习惯、传闻都听得差不多了。
反正爱闲话论是非的人性嘛,好象到哪里都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想知道的。
主人的事她姑且听听、参考参考就算了,更何况她这做杂役的下人身分,也没啥机会有幸与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主人碰到面;再说只要她发现这地方没她要找的东西很快就会离开,所以她更不会去在意这家的主人是好是坏,她在意的是
这里有没有她要找的那样东西!
不过依据她这些天技巧性地打听,和她在荆府里观察的现象显示,荆家主子并没有一般富贵人家有收藏珍奇古玩来炫耀的嗜好,他似乎还真的比较热中赚钱,所以看起来,她想在这里找到那东西应该是没希望了
那么也许,她很快就又得找下一个目标了!
老实说,要不是为了她爹,她根本不必流浪四方,只为了那样不知道在这世间上还存不存在的东西
一面镜子!
一面关于她生死的镜子!
其实,她根本打从心底不相信有一面镜子可以左右她的生死,可是她不相信的无稽之谈,她爹却是信到十二万分,并且还因此好好的夫子不做,半路出家改行去当道士
唉!
“小欢!你还有空在这里闲坐?厨房那边忙得很,你不快过去帮忙!”正要去前面、路过这里的采月,一看到展欢竟坐着发呆,马上不高兴地对她教训了起来。
展欢回过了神。自己的不专心是事实,所以她没多说什么。
“知道了。”应了这府里年历最长也把自己当头头的采月一声,展欢便弯身收拾起竹篮于大步往里面走。
“喂、喂!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采月却叫住了她。
展欢随即停步,转过身。她只是直看着她。
采月被她这清明亮澈的眼睛一盯着,竟不自主有种心虚的感觉。不过她很快将这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开,对这似乎不知道规矩的呆丫头无名恼火。
“是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还说走就走也不说一声,你这丫头是怎么样,没把我看在眼里吗?”气势压顶。
展欢愣了愣。不过瞧采月大姐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实在怕被她的口水不小心喷到,所以她悄悄退了一步。
“对不起,采月姐!请原谅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和为贵。展欢朝她鞠躬欠身当作运动,反正又不会掉块肉。“我会记住采月姐的教训,下次一定会好好注意到。”她站直身,没脾气似地软问:“那我现在可以把篮子放回里面,再去厨房帮忙了吗?”
她这又是弯腰又是陪笑脸的举动,采月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受用地消去大半了。再说
这丫头说是呆,却又好象满聪明的嘛!
采月到最后只好不耐地一挥手:“去去去!快去做事别偷懒!”放她一马。
展欢马上大步跑进屋里放好东西,再从另外一个门往厨房去。
厨房果真快忙翻了。
其实今天不仅厨房很忙,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处角落不是在忙着的,而所有人忙碌的原因只有一样
荆家的主子要回来了!
亲自到关外去采买葯材、离家四个月的荆家主子,终于确定在今天就会回到家的消息,已经让府里所有人为了迎接他而忙足了两日。打扫里外、准备他爱吃爱喝的每一样食物,就只差没张灯结彩来表达对他归来的喜庆愉悦。
虽然荆府里没有主子坐镇,胡大婶仍然能够将宅子管理得有条不紊,而下人们也可以因为主子不在轻松些,不过毕竟主子对待众人还算不错,并且家里有个正主儿在总是令人比较心安,所以这会儿主子要回来,众人才会忙翻了天。
新来的展欢虽然不是挺在意主人家的归来与否,不过这两天感染到了四周人不时挂在嘴里、忙在手上的主子的事,让她渐渐地也被挑起了好奇心。她想看看这能够揽起整个南方葯材市场的大霸子、拥有不少传奇事迹的新主子,到底是长啥模样?真正是个怎么样的人?
邓员外家的总管爷曾说,荆天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而荆府里的下人们形容他则有威严、和气、豪爽、令人信赖不离这类的表达言词。总而言之,荆家的主子绝对是个可以让人心生向往的男人。
不过可惜的是,当夜里荆家主子抵达家门,前头热热烈烈地迎接主子进门、为主子接风洗尘之际,展欢却还得在后头和一个丫头烧着一桶又一桶要让主子稍后沐浴的热水,而等她们烧完足够的热水,时间也差不多,所以她大概无缘和其它人一样在第一时间看到她这新主子了。
展欢忍不住转头向四衷拼了看,发现这后头冷冷清清,除了留她和秋眉顾守着外,其它人已经全挤到前面大厅去了。
嗯,听说主子爷慷慨大方,每回由外地回来总不忘带点小礼物给府里的每个人。难怪大家都要争先恐后地去“迎接”主子!
“小欢,前面好象很热闹你想不想去看看?”年纪比她大一岁、爱凑热闹的秋眉,早已经心不在焉。把工作放到一边,她站在厨房门口,专心地倾听着由前头传来的喧闹声浪,一脸的渴望。
可恶!谁教她今天被安排到这里,要不她也可以跟大家一样到前面去。
展欢独自把烧好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再在大盆内倒进另一桶要烧热的水。
“秋眉姐,我看这样好了,反正烧热水、提热水这工作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要不干脆你去前面看看,等会儿你再回来帮我忙就可以了。”唉!反正从刚才到现在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她在不在都没差啦!而且老听她不断在这边长吁短叹摧残她的耳朵,她倒不如放她走好让自己的耳根子可以清静一点。
秋眉马上旋风一样地转过身来,惊喜交集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你真的要让我去?你不用我在这里一起帮忙?”她问得又快又急,其实是怕展欢反悔的成份居多。
展欢弯身放了些柴进灶里,这才单手轻而易举地提起这桶热滚滚的水。
“秋眉姐,你快去吧!”她没说,她在这里其实也没“一起帮忙”到。
秋眉也不客气了。眉开眼笑对她道谢一声,马上转身往外面跑。
展欢倒是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她决定继续干自己的活儿要紧。反正再怎么累,她也是得忙完这个才能休息。
手上提着热水桶,她熟悉、大步地往主子住的“松涛楼”走。
听说主子极爱干净,等会儿喝过水后就会直接回房里沐浴再用膳,原本这烧水提水该是其它人的工作,不过是不是她给大家太好商量的印象了?没想到到最后这工作竟全落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咳!就算看准她有刻苦耐劳的本钱,也该给她喘口气的空档吧?
不过心里啐念是啐念,她还是一口气将热水提进了主子的房,再倒进摆放在房间中央、已快半满的大澡盆里。
满意地看着她辛劳的成果,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际的汗,再一刻也没休息地提着空桶走出主子的房。
夜晚的一阵凉风吹来,展欢忽然感到莫名有一种钻到骨子里的冷。她不由得打了下寒颤。
哎呀!好冷!
她缩了缩肩,忍不住张望了四周一眼,可除了身后静静耸立的屋楼和两旁的树影随风轻摆外,她没发现什么异样
是她想太多了?
摇摇头,展欢可不想胡思乱猜下去。她马上大步往厨房的方向走。
而等到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她可以躺上床休息时,已经又是夜深了。
同房的四个丫头仍在兴奋地讨论着今晚主子爷回来的事、每个人收到了什么礼物等等当然,展欢没去前面也同样有一份,她得到了一支玉簪看样子,她们非到半夜才肯睡。
幸好展欢“天塌下来照睡不误”的本事练得不错,再加上劳动了一天早已疲惫旭倦,所以即使耳边一直有四只麻雀吱吱喳喳扰人清梦,她还是很快就去找周公下移
。。
月,皎洁明兮。
展欢突然自梦魇中惊醒过来。
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她的意识还残留着刚才的黑暗影像。睁开眼睛,瞪着月色淡淡映照进来,反映着屋里模糊的家具轮廓,她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直到身边传来的打呼声让她回过神来,她才一甩头,低眼看了看旁边睡成一排的人。
她刚才好象是作了什么噩梦?
展欢虽然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不过这时却有一种似乎是自梦境延续出来的强烈窒息感,使她很想出去透口气。
想到就做她马上穿上外衣下床铺,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到外面。
一直到离开下人房一段距离的小园子里,她才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莫名躁动的心才慢慢平定下来。
总算好多了!
展欢向来好吃好睡、一觉到天亮,连她也很稀奇自己竟然会睡到半夜爬起来,还半点睡意也没有的跑到外面这里来吹风?
她摸摸自己的头。对于想不透的事,她一向不会让自己太伤脑筋,所以很快地,她也干脆不再管她这行径有多违反自己习性的问题。反正睡不着嘛,她就等到想睡了再回房去她只希望她明天不会一边做事一边打瞌睡就好!
夜里除了虫鸣风吹,人声俱寂,跟白日的热闹活力有着明显的差距。
展欢看了看在月光下清晰的园子,夏夜的风吹来微带凉意,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低低的、模糊的说话声。
她原本伸着懒腰的双臂很快放下,奇怪地凝神倾听。
这么晚了,还有人跟她一样睡下着吗?她没听错吧?
专注地侧耳再细听,想找出刚才那说话声是从哪里来的,可没想到她等了一会儿,那分辨下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却一直没再出现。
展欢忍不住掏掏自己的耳朵,再听,依然没发现,她终于放弃了。
好吧!也许刚才只是她的幻听,其实没有人在说话咦?
呢喃的、轻细的低语,猛地在此时随着风似的再次传来,她马上跳了起来。
她没听错,真的有人在说话。而且她依稀分辨出来了,是女人的声音。
展欢自然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过那地方除了树影,却是什么人也没有。可是,那若有似无的说话声还是断断续续飘进她的耳朵里。
她张大眼睛直看着那方向,还是没发现。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小步小步地追着声音的来源找去。
不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聊天。
没想太多,她只有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跟她一样半夜不睡起来乱晃的念头。可没料到她都已经穿过一座园子、两排厢房,直到后头的另一座园子前了,她还是没找到那简直像在和她躲迷藏一样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原本还时隐时现、依稀在前方引诱似地让她追着,可到了她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喘口气、回过神来感到怪异时,她就发觉那让她追着跑的声音忽然静寂沉默,然后,她也马上惊讶她这时竟不知不觉来到哪儿了
主子爷住的松涛楼外!
不会吧?下人房到松涛楼!她怎么会走了这么远的一段路来了?
那个声音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