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丫头另眼相看。
“我不习惯站着吃饭。”她没好气地回嘴,一个人站在这儿吃着陌生珍奇的菜肴,即便是山珍海味,在她吃起来也味如嚼蜡。
“你”王康气得只差没去捶墙。“我可是侍候万岁爷的人,现在却要来侍候你这个丫头片子,你真不知道你的面子有多大?我在宫里当差快三十年了,这回走的是什么运哪,连个小爆女都得侍候!”
绛彩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她进宫之后见过王康不少回,每回看见他都是规矩庄重,安安闲闲的样子,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举动,头一回见到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便不禁笑了起来。
“你还笑,敢情存心欺负我老人家吗?”他气呼呼地骂道。
绛彩笑着摇了摇头。
“好嘛,王总管,你别气了,我把这碗菜吃完,好让你交差总行了吧。”绛彩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胃口也开了,她很快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笑嘻嘻地朝他亮了亮空碗。
原本焦躁的王康见了她顽皮的笑脸,也忍不住轻声一笑。
“你呀,是我见过最不认分的宫女了,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别仗着万岁爷宠就蹬鼻子上脸,要是招来了旁人妒恨,可有你受的了。”
“我才没仗着万岁爷宠。”她连忙否认。
“有没有你自个儿心里最清楚。”王康深深看她一眼。
她有吗?细细深思,似乎真有一点仗着韫恬喜欢她而放纵自己任性起来的感觉,要不是冲着他喜欢她这点,她如何敢在他面前冷着一张脸,如果韫恬一开始就表现得对她不感兴趣时,她还能任性得起来吗?只怕为了接近他,再不堪的事都得逼着自己去做了,还管什么身子清不清白?
“别愣在这儿了,还不快去侍候万岁爷?”王康走到殿门拍了拍手,立即走进两个小太监,安安静静、简洁俐落地撤膳。
“我该去哪儿?”她嗫嚅地问。
“这会儿万岁爷通常会在后殿读读书、写写字,你赶紧到御茶房提壶热水过去,随时记得给万岁爷倒水沏茶,你是在太后身边侍候茶水的,这就用不着我再教你了吧。”
“是。”绛彩慢慢走了出去。
王康瞅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绛彩聪明灵秀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可惜她待人处事、世俗应对上都太过于生嫩了。
皇宫里人人都像包着一层蜡,不管心里有多么悲伤难过的事,也绝不能哭丧着脸,还要笑吟吟的让人看不出来,谁也难以看见对方的真心。
罢入宫不久的绛彩,尚未在皇宫这座大染缸里浸染太久,仍拥有她真实单纯的心性,不管是喜怒哀乐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瞒不了人,但是这又真又直的性子,在皇宫里肯定要试凄的。
“动作快着点儿!”王康在她身后催促着。
“喔。”她咬着唇,加快了脚步。
经过养心殿前的庭院,院中栽种的杏树和桃树都开花了,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怔然立在院中欣赏着花苞绽放的美景。
这么快,春天已经来了。
如果日子都能过得像这一刻的悠然静谧,该有多好。
她幽幽叹息,缓缓走进御茶房提起装满热水的铜壶,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经过穿堂到了后殿,然后看到了韫恬。
他在半启的窗前独坐,提着笔专注地写字,窗外淡淡的月色轻泄在他的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笼罩在一层轻烟薄雾中,俊雅飘逸得宛若天人,令人屏息。
她像掉进了缥缈的梦境般失魂怔忡。
这男人不仅仅拥有一国之君的尊贵身分,还有一颗聪明睿智的头脑,更有令女人痴迷倾醉的魔力,他的存在简直是一种罪恶。
可怕的男人哪,绛彩在心底无助地嘲问自己,在未进宫之前,她对他的恨是深到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可进宫第二日无预警遇见他之后,浓烈的恨意竟教他勾魂摄魄的笑给一丝一缕地勾去了。
这男人可是女人的魔?竟能将原本恨透了他的自己,变得忘记了该怎么去恨他,连要追忆起那股滔天的怒恨都无比费力了,还如何下得了手?
她好害怕真如皇太后所言,自己面对聪明敏锐的元羲帝太过于稚嫩了,说不定一交手就给他生吞活剥了去。
她想不明白原先对元羲帝那股烈火般的恨意到哪里去了?为何怎么就是找不回来?就算他有夺人心神的魔力,她也不该因此而神魂颠倒,忘记将她视如己出、抚养成人的大福晋的恩德?
她不能忘记,她进宫是来报仇的,如果下不了手,她要如何报答大福晋对她的养育之恩?
忽然间,韫恬微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登时浑身僵住,脑中的胡思乱想都给他的轻轻一瞥吓得无影无踪了。
她急忙提着铜壶轻声碎步地进殿,屈膝请安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御案前把茶水沏上。
殿内灯烛明亮,在倒茶水的同时,她也看见了韫恬刚刚写好的两句诗
初生欲缺虚惆怅
未必圆时即有情
倒完水,她默默地退到隔间,将铜壶放在炭盆上,再慢慢走回来,站在殿侧垂眸望着地面,不言不动。
“认得字吗?”韫恬亲切笑问。
“认得。”从前陪伴大福晋时,她会念诗、念佛经给大福晋听。
“念念这两句诗。”
“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她盯着地面背诵,仍站得远远的没有走近。
韫有些惊奇地看着她。
“你会背,那就应该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了。”
“明白,诗的意思是说人们看着残月时总是为了月的残缺而惆怅不已,但却只是空惆怅罢了,即使月亮在最盈圆的时候,也未必就会对人有情。”大福晋曾经解释给她听过,还有很多很多的诗,大福晋也都教她背过,大福晋常常说,要她多读书,多长些学问,将来可以求老爷给她找个好一点的婆家。
但是大福晋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将她当成心上的宝贝了。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凄凉悲切,情不自禁地抬眸,飞快地恨恨瞪他一眼。
“看样子你读过不少书。”看见她眼中掠过的一丝恨意,韫恬的眼眸变得异常深邃。
“只读过一点。”她冷下了声调。
“那很好,朕喜欢读过书的女子。”他起身,缓步走向她。“那两句诗,朕就赐给你。”
韫恬一靠近,绛彩便嗅到一股幽幽冷香,她猛然敛住呼吸,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谢皇上赏。”她蜷紧小手蹲了蹲身,努力抗拒他慑人心魂的魅力。
对女人太有经验的韫恬,早已透析了绛彩微妙的心思和单纯的少女情怀,虽然她面无表情地力持镇定,但是嫣红似血的耳朵却泄漏了心情,他的唇角不禁扬起自傲的浅笑。
“喜欢我吗?”他盯着她火红的耳珠子悠悠轻问。
这句话如一把轰天火炬,烧得绛彩面河邡赤,浑身燥热。
她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一直把自己看见他时失神、恍惚、迷乱的反应归咎于他卓然绝俊的形貌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力上头,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自己根本就早已经喜欢上他了。
不行,她不能喜欢他,她怎么能让自己喜欢上他!
“你喜欢我,对吗?”他俯下脸更贴近她,温热的吐息暖暖刺激着她耳际敏感的神经。
她的心跳擂鼓般地又快又急,难堪羞惭地说不出话来。
“朕问你话,你竟敢不答?”他魅惑地在她耳畔呢喃。
绛彩固执地盯住地面,情况不应该这样发展的,她不应该对他发生了感情,不应该喜欢上他,这些话她该如何回答?
韫恬低沉一笑,张口轻咬住她珠玉般的耳垂,恣意吮弄。
绛彩如遭电殛,陌生的颤栗迅速传递全身,她骇然失声惊叫,本能地撇头闪躲,推拒抵抗着他的侵犯。
啪!绛彩在惊慌的推打中,猛然一个又急又重的耳光击中他俊美无瑕的脸,两人同时错愕地怔住。
死定了!她一回过神,惊骇地察觉到自己闯下了的滔天大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韫恬诧异地挑高了眉,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尝到挨打的滋味,他偏着脸,舌头在口中舔着被她打中的那一侧脸颊,微蹙眉心,似乎在确认右脸是不是真的挨了一巴掌。
生平第一次挨耳光就已经够令他震撼了,拒绝他的调情挑逗更让他觉得受辱。
“你打我!”他似恼非恼地冷睇着她的恐慌。
他生气了!
绛彩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了恼怒的神情,她骇然抽息,惊恐的感觉霎时间席卷了她的意识。
她打了他!老天爷,她居然打了他!她甚至还看见他颈侧有两条微红的抓痕,显然也是自己在刚才那一阵推打中的杰作。
绛彩软软滑瘫在地上,整个蜷成一小团,她惊恐地捣着自己的双唇,无法控制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死定了,仇还没报,居然一时失手打了皇上,她这下子死定了!
看绛彩吓成那样,本有些恼火的韫恬也不禁心软了。
在他的周遭环境中,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率直的情绪,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人敢动手打他,因此在他调情遭拒,还被甩一耳光的那一瞬间,直觉天子尊严受到了挑衅,而忍不住动怒起来。
但是看见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嗉的楚楚可怜模样,他的怒气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多么难得的玉娃娃,心里想什么,由脸上即可一目了然,个性单纯得藏不了半点心思,这样的人,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工于心机巧计的人。
“绛彩呀绛彩,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而朕是什么人,一失手是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他温和地谴责她。“幸好刚才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朕可以饶恕你无心之举,但是万一有旁人在,即使朕能饶恕你,旁人也不一定能,你懂吗?”
绛彩艰困地咽着喉头,无助地怯怯发颤。
他微弯下腰,轻轻拨开她覆在额前的发丝。
“才打了朕一巴掌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干大事?”他温柔和煦地低吟。
好奇怪的话,什么意思?
绛彩的魂早已吓飞了,根本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韫恬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摩着她柔滑的脸蛋,意味深长地一笑。
“朕要更衣沐浴,你过来侍候吧。”他直起身,缓缓走出殿门。
绛彩的脑子一片混沌。
她打了他,他不惩罚她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追究?
她不懂、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