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他下在意地说:“我上头的那几个,看来还能干好几年,这几年问,事情的变化很大。”
“什么时候去?”
“现在只是内定的消息。公司命令发布下来,要等四月,真的成行,已经是七月了吧?”
“那还好久,你现在说干嘛?”安天阳打个呵欠,然后突然睁大眼睛:“喂,你去芝加哥,要去多久?”
“半年,表现不错的话,会延长到一年。”明白好友在担心什么,他挖苦地说:“别担心,我的房租照付,不会要你吃下来的。”
安天阳松口气,嘿嘿笑。“那就好,要我一个人付这整间公寓的房租,我可吃不消。”
“我当然知道你吃不消,否则我人都在美国了,还要付这笔空房租做什么?”
“光垣,咱们这么久的兄弟,别这么计较啦,反正你赚的钱多。”
正要反唇相讥,抬起头,突然看到放在角落靠窗位置的盆栽。
圣诞节过去,树上缠绕的灯串和树顶的水晶星星,已经被恬日收了起来。
节日的奇迹消失,圣诞树变回了普通的盆栽松树,无趣地孤立在客厅一隅。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棵松树,他觉得有点烦躁,好像哪里多了什么东西,感觉非常下舒服。“对了,回来问问你妹,那棵蠢树她打算怎么办?”
“树?”安天阳顺着好友的目光看过去,无精打采地随口说:“大概就留在那里吧?明年还可以继续用啊。”
听到回答,他觉得不太满意,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撇撇嘴,站起身。“算了,我先回房。”
没有注意到好友有点怪异的反应,安天阳只是点点头,抓起之前看到一半的小说,自在地在长沙发上横躺下来,继续阅读的动作。
等到范姜光垣向安恬日问起那件事的时候,已经进入四月,她正在努力准备着大学最后一次的期中考试。
“安恬日,去倒垃圾。”
抬起头,看到学长站在门口,似乎是刚刚到家的样子,穿着浅棕色的西装,手上的笔记电脑还没有放下。
她微微笑。“学长,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你这么年轻就开始记忆退化吗?明明昨天回来还有看到你。”男人伸手抹抹脸,随口答道:“废话少说,倒垃圾。”
她听话地起身,走到阳台上拿起之前打包好的垃圾袋,出门到定点等待清洁队的到来。
刚刚跟学长说好久不见,是一种感觉。住在同一间公寓里,她跟学长天天都能见到面,但是见到面不代表有交谈的时间。感觉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范姜学长的声音了。
学长的工作原本就忙碌,这一阵子,听大哥说,因为学长要到芝加哥受训的公文正式发下,开始准备交接的工作,更是忙到几乎不见人影。
加上她和阿浩开始交往之后,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少了,两个人能碰头的机会减少,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学长,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倒完垃圾,她回到家,看到刚刚回来的男人房门紧闭,门缝里没有透出灯光,以为他睡了,却在一个旋身,发现还穿着衬衫的范姜光垣头斜靠着沙发椅背,任凭电视机开着喧哗,人却已经沉沉睡去。
原本梳理整齐的浓密黑发有些凌乱,眼睛下方透着阴影,松懈下来的嘴角带着深刻的疲惫痕迹,看来学长是真的累到一个临界点,否则向来注重仪表的他不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这样昏睡过去,连她进门都没有听见。
不过,他这样也睡不久,很快就会醒来了,学长睡得很浅,不可能在开着电视的客厅里睡太久。
看看自己卧室的方向,盘算着这几天的考试科目,然后她放轻脚步,走向厨房。
将两杯热好的牛奶端出客厅,果然看见范姜光垣已经睁开眼睛,正摇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该死,我睡着了?”他用还没有褪去睡意的声音问。
“嗯,睡了一下,学长太累了。”她将一个马克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我热了牛奶,学长喝完以后,就去休息吧。”
“牛奶?”漂亮的薄唇勾出淡淡的笑意。“恬日,你当我是五岁小孩吗?”
“牛奶可以帮助睡眠。”她认真地说:“我想了一下,觉得茶或咖啡都太刺激了,学长不是需要睡眠吗?”
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拿起温热的杯子就口。
“学长要忙到什么时候?”
“忙到死。”
她一边啜着牛奶,一边叹气。“学长,你知道我的意思。”
“这个月是最忙的吧?”他看她一眼,笑。“五月底把工作都交接完了,大概可以轻松一阵子,专心准备出国的事。”
“哥哥说你要出去最少半年,最多一年。”
“对,所以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搬出去了吧?”
她摇头笑。“学长,你还是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去啊?”
“当然,难不成你以为才经过几个月,你会突然从丑八怪变成人见人爱的可爱少女吗?”他似笑非笑地睨她。“少蠢了。”
她扮个鬼脸,已经很清楚这个学长的性格。他不冷言冷语地刮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不可能要求他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顿一下,他又开口:“如果毕业以后还想住在这里,叫你哥跟林妈妈商量看看,她应该会答应。”
听到他其实是默许她继续住下去的建议,她有点吃惊,忍不住露出微笑。
范姜学长,就是这样的个性。
“嗯。”“六月就毕业了,想做什么?”
“不知道。”
他怪异地看她一眼。“不知道?”
她摇头。“不知道。”
“研究所呢?还是工作?至少这一点方向还有吧?”
她吐舌头。“我没去考研究所,所以大概是出去工作吧。”
“大概是出去工作?”他叹气。“安恬日,你跟天阳果然是兄妹,一个模子倒下来的,天塌下来都没你们的事。这样浑浑噩噩、没有半点人生目标,日子还能过得这么愉快,也算是一项常人所不能及的优点吧?”
她眨眨眼睛,突然想起另一个人的话。“可是,学长,上次小风姐说,能跟范姜学长相安无事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才是哥哥跟我真正异于常人的地方。”
他看着她,没有作声。
她温驯地垂下目光,自顾自喝着热牛奶,浑然不在意他带刺的目光。
突然,他低声轻笑。“好、好,安恬日,算我输给你了,那的确像是小风会说的话。”
她只是微笑,停顿几秒,才又开口:“我已经开始在补习班教课了,毕业以后,可能就直接转作正职的老师吧。先这样看看,我想要考虑一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这种事,不是应该在大学的时候就考虑好吗?”
“嗯,不过我忘了。”
“忘了?是忘了自己想做什么,还是忘了自己应该在大学的时候就把这种事考虑清楚?”
“后面那个。”
她真的忘了,大学有太多的功课、太多有趣的事、太多可以学的东西,等到她发现的时候,毕业的时刻已经来到眼前。
看着像往常一样坦率的女孩,男人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笨蛋。这种事也能忘记,我真是佩服你们兄妹俩。”
“学长呢?”
“嗯?”
“这么辛苦工作,为什么?”
他叹气。“为了不被炒鱿鱼啊,这么简单还用问?”
“学长那个时候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
他看看她。“你是随便问问呢?还是真的想知道?”
她思考一下。“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他挖苦地反问:“什么叫一半一半?我不知道这种问题也有一半一半的答案。”
“因为我已经大四了,之前也在找工作,所以有点想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她笑。“不过我已经找到工作了,而且学长的状况是学长的状况,知道了可能也不能当参考,所以也算是随便问问。”
他瞥她一眼,摇头。“我跟你那个没用的大哥都是读商管的,所以选择贸易公司是很正常的,加上营业部算是公司的命脉所在你没听过吗?学以致用,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所以,学长,你喜欢现在的工作?”
“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吧?”他放下杯子,往后躺进沙发,将已经松开的领带拉下,解开领口的把子,露出褐色的喉头。“工作就是工作,努力工作只是因为我得养活自己你以为现实社会是日剧吗?工作是为了充满爱与梦想的未来?”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学长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像大哥那样,不也可以养活自己?”
他嗤之以鼻。“照你大哥那种打混法,没被开除已经算是奇迹,等哪一天主管心情不好、公司状况不佳,我敢保证,裁员名单的前几名一定有你大哥的名字。哪里可以养活自己?”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他简单地说:“经济不景气,公司付一份薪水,想要的是两份的工作成果,拿不出来成绩的人只有等着被淘汰的下场。办公室比修罗战场还残酷,要留下来,就要比别人努力,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她保持原来的微笑,低头安静地喝着杯里的牛奶。
看着没有说话的女孩,男人深呼吸,又抹一下脸,拿起茶几上的空马克杯,起身走向厨房,似乎打算就此结束谈话。
她慢条斯理地喝完剩下的牛奶,转着电视频道,准备等一下再进去念书。
厨房的水声停止,范姜光垣跨着稳定的步伐,走回客厅,拎起刚刚解下、丢在沙发上的领带,然后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对了。”
她抬起头,看向突然出声的男人。他顿下脚步,笔直地站在卧房门口,模糊的阴影笼上端正的五官。
“我听天阳说,你交了男朋友?”
她点点头。“嗯。”“什么样的人?没半点本事,只好吃窝边草的同学?泡不到自己同届的,干脆来骗骗无知大学部学妹的研究生?还是随便路上跑过来搭讪的小痞子?”
她叹气,这个世界大概只有范姜学长能把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用这么恶毒的方法说出来,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就已经将人家损到一文不值。
“班上的同学。”
“班上的同学?”范姜光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的是那种同班三年多,一起修课、一起作报告,除非没长眼睛、没带脑子、或是最近才去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否则早就应该知道你长得什么鬼样子的同班同学?”
她吐舌头,大概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然后迅速消失踪影。他看着她,缓慢地摇了摇头,深深叹一口气,然后转身走进房里。
不愧是范姜学长,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的反应,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已经让人觉得刻薄。她无奈地想着,一边关掉电视,将马克杯拿进厨房冲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