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假,韩青几乎是卖命般的工作着,从早到晚,加班又加班,连星期天,他都在塑胶工厂中度过。他的工作十分枯燥,却十分紧张。他负责把圣诞树的枝干一根根铁丝浸入高达七百度的塑胶溶液的模子中,而要在准确的二十秒时间内再抽出来,然后再送入新的。机器不停的动,他就不停的做这份既不诗意,更不文学的工作。每当他在做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卓别林演的默片摩登时代。那卓别林一直用钳子转螺丝钉,转螺丝钉,最后把女人身上的钮扣也当成螺丝钉用钳子转了下去。塑胶圣诞树,科学的产物。当它在许多家庭里,被挂上成串闪亮的灯泡,无数彩色的彩球,和各种缤纷耀眼的饰物时,有几人想到它的背后,有多少人的血汗!这段时间,他忙得简直没有时间和鸵鸵见面了,通电话都成了奢侈。他真正想给她一段“自由”的时间,去接触更多的人群,而在云云众生中,让她来做一个最正确的选择。但,虽然见面的时间很少,他的日记中却涂满了她的名字。鸵鸵!思想里充满了她的名字,鸵鸵!午夜梦回,他会拥着一窗孤寂,对着窗外的星空,一而再、再而三的轻声呼唤:“鸵鸵!鸵鸵!鸵鸵”
暑假过完,缴完学费,他积蓄了一万五千元。要带鸵鸵去看医生,她坚决拒绝了,一叠连声的说她很好。虽然,她看起来又瘦了些,又娇弱了一些,她只是说:“是夏天的关系,每个夏天我都会瘦!”
仅仅是夏天的关系吗?还是感情的困扰呢?那个“娃娃”如何了?不敢问,不能问,不想问,不要问。等待吧,麻雀低飞过后,总会高飞的。
然后,有一天,她打电话给他,声音是哭泣着的:“告诉你一件事,韩青。”她啜泣着说:“太师母昨天晚上去了。”“哦!”他一惊,想起躺在床上那副枯瘦的骨骼,那干瘪的嘴,那咿唔的声音。死亡是在意料之中的,却仍然带来了阵忍不住的凄然,尤其听到鸵鸵的哭声时。自从那次陪鸵鸵去赵培家之后,他们也经常去赵家了,每次师母都煮饺子给他们吃,并用羡慕的眼光看他们,然后就陷入逝水年华的哀悼中去了。而鸵鸵呢,却每次都要在太师母床前坐上老半天的。“噢,鸵鸵,”他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要赶去赵家,”她含泪说:“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地方!我还想见她老人家一面。”
“我来接你,陪你一起去!”
于是,他们赶到了赵家。
赵家已经有很多人了,亲友、学生、治丧委员会小小的日式屋子,已挤满了人。韩青和鸵鸵一去,就知道没什么忙可帮了。师母还好,坐在宾客群中招呼着,大概早就有心理准备,看起来并不怎么悲伤。赵培的头发似乎更白了,眼神更庄重了。看到鸵鸵,他的眼圈红了,拉住鸵鸵的手,他很了解的、很知己的说了句:“孩子,别哭。她已经走完了她这一生的路!”
鸵鸵差一点“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就那样扑簌簌的滚落下来了。她走进去,一直走到灵前,她垂下头来,在那老人面前,低语了一句:“再见!奶奶!”赵培的眼里全是泪水了,韩青的眼里也全是泪水了。
从赵家出来,他们回到韩青的小屋里。鸵鸵说:“韩青,我好想好想大哭一场!”
“哭吧!鸵鸵!”他张开手臂。“你就在我怀里好好哭一场吧!”她真的投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了,哭得那么哀伤,好像死去的是她亲生奶奶一般。她的泪珠像泉水般涌出又涌出,把他胸前的衬衫完全湿得透透的。她耸动的、小小的肩在他胳膊中颤动。她那柔软的发丝沾着泪水,贴在她面颊上他掏出手帕,她马上就把手帕也弄得湿透湿透了。他不说一句话,鼻子里酸酸的,眼睛里热热的,只是用自己的双臂,牢牢的圈着她,拥着她,护着她。然后,她终于哭够了,用手帕擦擦眼睛她抬起那湿湿的睫毛看着他,哑哑的说:“我忍不住要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我真不能相信,她前两天还拉着我的手念叨着,这一刻就去了,永远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是,它是好残忍好残忍的东西!它让我受不了!”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牵到床前去?搅吮坏ィ昧苏硗罚阉龅酱采希闱克上吕础r蛭薜媚敲蠢哿耍蛭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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