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牧白,越来越相信这个故事了。“娘!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么激动,本要和雨杭马上相认,但是江神父阻止了我,说这孩子冰雪聪明,却感情脆弱,非常敏感,容易受伤对于自己是个弃儿的事实,早已成为他心中最大的隐痛,他恨透了遗弃他的生身父母,江神父希望我永远不要认他,免得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我答应了江神父,这才见到雨杭”牧白的声音哽咽,泪,不禁夺眶而出了。“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了,娘,难道这么多年,您都不曾怀疑过您不曾在他身上,找到我年轻时的影子吗?”奶奶听得痴了,傻了。此时才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许多以前不了解的事,现在都恍然了。怪不得牧白对这个干儿子,简直比亲儿子还疼爱。怪不得有的时候,他对雨杭几乎是低声下气的,怪不得他看雨杭的眼神,总是带着歉意,怪不得他永远有一颗包容的心,去面对雨杭的骄傲和别扭,怪不得会把整个曾家的事业,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有那么多的怪不得!奶奶心里虽然已有八成的相信,但是,毕竟事出突然,一切都太意外了,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想了半天,才压抑着心里突然萌生的一种兴奋,问:“你会不会太一厢情愿了?你怎能凭一块金牌,断定这是你的儿子?”“那块金牌是绝无仅有的呀!当然,还不止金牌,他襁褓时的衣服,包着他的小包被,还有那个盛着孩子的篮子,都是我和吟翠一起去置办的呀!而且,在孩子身上,还留下了一张纸笺”牧白急急的从腰间翻出一个小荷包:“我收着,我仔仔细细的贴身收着,我拿给您看,上面是吟翠的手迹啊!”他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颜色泛黄的,折迭方整的纸笺来。双手颤抖的递给了奶奶。奶奶马上打开了纸笺,只见上面,有娟秀的字迹,写着两行字:“烟锁重楼,恨也重重,怨也重重!
不如归去,山也重重,水也重重!”
奶奶深深的抽了口气,到了此时,竟有些承受不住,不知道是喜是悲?是真是假?该怀疑?该相信?是痛苦?是狂欢?各种复杂的情绪,排山倒海般的冲击着她,使她双腿发软,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她不禁跌坐在椅子里,用手扶着头,呻吟似的说:“雨杭是曾家的骨肉?他是我们家硕果仅存的一条根?真的吗?真的吗?你不是编故事骗我吗?哦!老天爷!我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呢?”“娘!”牧白悲切的喊着:“我怎么可能在瞬息之间,编出这样完整的故事来骗你呀!还有吟翠的纸笺,我怎么可能连道具都准备好了来骗你呀!”
奶奶越来越相信了,忽然间,心里竟然恐惧起来。
“你瞧今儿个这样一闹,会不会把他气跑了?雨杭这孩子,脾气一向就别扭你还是快去船上,把他先给我追回来再说!你去告诉他,招赘这事,我就绝口不提了!叫他快点回来,那条船上,现在又没吃的,又没喝的,怎么能住人呢?”“是!”牧白用衣袖匆匆的擦了擦眼睛,往门外就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折回到奶奶面前,取回那张纸笺,再珍贵的收回到荷包里。抬眼看了看奶奶,他小心翼翼的又说:“他回来了,您可别跟他提这回事,这些年来,我试探过他多少次了,他确实无法原谅他的父母,所以,我不要失去他,我不要吓走了他!相认不相认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身边,就是我精神上最大的安慰了!”
奶奶点了点头。“在没有更多的证据以前,我也不敢认他呢!”她说着,却又情不自禁的追了一句:“一定要把他叫回来!快去!”
“是!”牧白急急的去了。
奶奶看着牧白的背影消失,她像个泄气的皮球似的,瘫痪了。倒在椅子里,她无比震动的,喃喃的低语着:“老天啊!咱们曾家没有绝后,是吗?是吗?雨杭那孩子天啊!我差一点把他们亲兄妹给送作堆了!怎会有这种事呢?”她看着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晨雾正弥漫在整个花园中,楼台亭阁,全在一片苍?铩肫鹨鞔涞闹郊悖骸把趟芈ィ抟仓刂兀挂仓刂兀?br>
不如归去,山也重重,水也重重!”
她注视着窗外的轻烟轻雾,忽然间,心里就涌上了一阵莫名的苍凉。对那身世如谜的雨杭,竟生出一种难言的感情来。牧白追到码头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雨杭正坐在码头边的一棵大树下,望着面前的江水发呆。心里千头万绪,烦恼重重。真想就此一走了之,永不归来。但是,怎么抛得下那孤独的梦寒?尤其,在他已经和梦寒作了那番表白以后?梦寒的泪,梦寒的愁,梦寒的欲语还休都牵引着他,不能走,不能走,他走了,她要怎么办?不走,自己又要怎么办?正在思潮澎湃,举棋不定的时刻,牧白赶来了。“雨杭!雨杭!”牧白喘吁吁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雨杭并没有“消失”就暗暗的松了口气:“我跟你说,奶奶不会再要你入赘了,这件事过去了,你快跟我回家吧!”
雨杭站起身来,眉头皱得紧紧的,身子往后一退。
“我不相信!你把我叫了回去,奶奶又会想出办法来整我的,我现在不要回去,我要好好的想个清楚!”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牧白急急的说:“奶奶已经亲口跟我说,招赘这回事,她绝口不提了!你就把它忘了吧!回去吧!”“干爹!”雨杭痛苦的看着牧白那张憔悴的脸:“我告诉你,我总有一天会被你们曾家的人弄疯掉!有的人拚命把我往外推,有的人又死命把我拉回去,这两股力量,永远像拔河一样,在我心里拉着扯着,我已经心力交瘁,觉得快要被这两股力量,给撕成两半了!”他烦恼的用手揉了揉额头:“我怕了奶奶了,我服了奶奶了,她说什么绝口不提的话,我根本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等我回去了,她又会想出新的花招来的!说不定会给我下葯!”
“没有的事,绝没有人会给你下葯,你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也没有用,你拿奶奶也无可奈何!”“我保证她不会再为难你,真的真的,因为因为”他看着雨杭,突然,有一股热血往脑袋里冲去,在一个激动之下,他脱口而出的说:“因为我告诉她,你是我的儿子,不是干儿子,是亲儿子!是我三十二年以前,在杭州和一个女子所生的孩子!”雨杭猛的一怔,迅速的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牧白。
牧白也被自己这几句话给吓住了,胆战心惊的迎视着雨杭。雨杭愣了几秒钟,接着,就啼笑皆非的大笑起来。
“哈哈!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奶奶!怎么?难道奶奶竟然上当了?”
牧白脸上的期待,顿时变成了失望。
“可是,你这个故事根本说不通呀!我是你在杭州生的儿子,怎么会住到圣母堂去了呢?怎么会变成孤儿的呢?”
“就是弄丢了嘛!或者,”牧白神色一正:“你也试着来听听这个故事,说不定你也会觉得这故事有几分可信”
雨杭脸色一变,眼神中马上充满了戒备,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他严肃的说:“你可以骗奶奶,但是,绝不要来对我说故事,我不喜欢拿我的身世来作文章!昨天晚上的事,已经证明奶奶失去了理智,在这种情况下,她会被你骗了,我也毫不惊讶,反正她想一个继承人快想疯了。可我没有疯,你别试图用同一个故事来说服我,我闻到诱饵的味道,说穿了,就是招赘不成,干脆叫我入宗,对吧?你们这是换汤不换葯,至于我,还是一个‘不’字,请你打消各种让我改姓的办法吧!”“其实,你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牧白勉强的说:“而我们却这样有缘,你就不能假定我是你的亲爹吗?”
“这种事怎能假定?”雨杭有些生气了:“我是被父母遗弃的啊,不管我的父母有什么苦衷,养不起或是无法养,我都没办法原谅他们!如果你是我的亲爹,你这十几年为我付出的一切,会因为前面那十五年的孤儿岁月,而一笔勾消的!”
牧白的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的撞击了,他困难的叹口气,额上,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雨杭看了他一眼,忽然把声音放柔和了:“干爹,你回去睡觉吧!这两天,被奶奶折腾得人翻马仰,我看,你也不曾休息,你去休息吧,别管我了!”
“我怎能不管你呢?”牧白急了:“我已经跟你说了,什么危机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回家呢?你到底要怎样呢?”
“我我想回圣母院去!”
“什么意思?”牧白惶恐的问。
“我真的想回圣母院去,”雨杭的语气,几乎是痛苦的:“我好思念以前在圣母院的时光,那时的我,虽然穷困,却活得比现在快乐。我帮着江神父照料那些孤儿,感觉上,比帮你料理事业,似乎更有意义和成就感!我在曾家,其实是很拘束又很孤独的。我真的好渴望自由,想过一些?炜盏娜兆樱也灰辉艺夤爬系姆孔樱爬系慕烫酰爬系呐品唬爬系墓勰睢刂匕В艺娴恼娴牟荒芎粑荒苌媪耍 薄安徊徊唬 蹦涟捉粽帕似鹄矗骸拔也环拍阕撸窀赣泻枚嗪枚嗟墓露蚁衷谥挥心阋桓觯闼滴易运揭埠茫闼滴沂鞘チ司改隙魄橐埠茫曳凑褪抢氩豢悖谖夷谛纳畲Γ憔褪俏业那锥樱乙丫チ颂啵也荒茉偈ヒ桓龆樱 薄拔依肟遥阋膊换崾ノ野。阋龅模皇歉辖粽乙桓鋈死唇犹嫖业墓鳌?br>
“怎么越说越严重了呢?”牧白悲哀的说:“难道这个家里,就没有丝毫的地方,值得你留恋了?”
“这”雨杭才说出一个字,就忽然咽住了话,眼光直直的看着前方,怔怔的呆住了。牧白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讶的看到,梦寒牵着小书晴,正向这儿走了过来。
“梦寒,”牧白急切的问:“你怎么来了?家里又出什么状况了吗?”“没有没有!”梦寒急忙说:“我带书晴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们谈得怎样?”她的眼光直射向雨杭,眼里盛满了掩饰不住的哀恳。“家里已经风平浪静了,奶奶刚刚到了靖萱的房里,特地来告诉靖萱,招赘的事再也不提了,所以,靖萱好高兴,你不要担心回去以后,见到靖萱会别扭,不会的!靖萱一直把你当大哥!你还是她的大哥!奶奶看样子满后悔做了这件事,要我过来看看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哦!”雨杭轻声的说:“原来,你又是‘奉奶奶之命’,前来说服我的!”雨杭这几句话,如同一记闷棍,狠狠的打向了梦寒。她心里一痛,脸色一僵,盯着雨杭的眼光马上从哀恳转为了悲愤。她痛苦的咬了咬嘴唇,有口难言,胸口就剧烈的起伏着。雨杭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见到梦寒这种样子,知道自己冤枉了她,心里就翻江捣海般的痛楚起来。一时之间,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上有牧白,下有书晴在场,他什么都不能说。牧白陷在自己的焦灼中,浑然不觉两人间的微妙。看到梦寒,像看到救兵似的,着急的说:“梦寒,你快帮我劝劝他,我已经说了一车子的话,他就是听不进去,执意要走,一会儿说我们在拔河,一会儿说他会窒息,一会儿又是要自由,一会儿又是不能呼吸不能生存的好像咱们家,是个人间地狱一样,其实,并没有这么严重,是不是?”梦寒的眼光,依然直勾勾的看着雨杭,她微仰着头,不让眼眶里的雾气凝聚。但,两个眸子已像是浸在水雾里的星星,闪亮的,水汪汪的。“我想,”她咽着气说:“我说任何话也没有用的,如果他根本不要听,或者根本听不见的话!”
他迎视着她的眼光,脸上闪过了一种万劫不复的痛楚,咬着牙说:“地狱也好,不能呼吸也好,生也好,死也好这场拔河你们赢了,我跟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