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这样?”
安小驹惊恐地瞪大双眼,冲进马厩,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匹匹倒在地上抽搐的马匹。
“我们把所有的马赶回马厩之后,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刚才不晓得怎么回事,有几匹突然变得暴躁不安,没多久就成这样了”牧丁的话未落定,旁边的马房亦陆续传来马匹的厉声嘶鸣。
“不可能好好的怎么可能这样”
安小驹难掩惊痛的心情,全身颤抖地扑上前抱住其中一匹奄奄一息的骏马。四老则在察看马匹“异常”状况的同时,紧急下令各马厩的牧丁全面慎守戒备,以防止马群的“騒动”扩大。
“你们快瞧一瞧他们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会”她哽咽地向四老求救,急惧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自小养马长大,从来没遇过这等“阵仗”这比突厥人来抢她的马还令她害怕。
“别慌,你先起来。”东方乔冷静道,上前想扶她起来。在没确定是否为传染性的疾病之前,她这样抱着马是很危险的。
但安小驹不为所动,她只是不断摇头哭泣,并死命地抱住马匹不放手。
“你们快帮忙想想办法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她哭喊着,白天在草原上喜悦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她现在只看得到眼前这可怕的情景。
东方乔摇摇头,使劲将她拉起身,道:“没用的,它已经死了。”
“死了”她楞楞地看着原本抽搐的马儿已无任何动静。“怎会这么快”
闻言,东方乔突然神情一凛,松开小驹,自行上前察看马匹嘴边的濡沫征状。
小驹则毫不犹豫地跑向另一匹仍在抽搐的爱马。
接下来,情况依然紧张而混乱,人喧马嘶吵成一片。
而就在四老忙着查出马匹暴毙的原因所在时,越来越多的马陆续倒下,没多久,马厩里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即刻回归“平静”
一种异常诡异的平静。
“没办法,全死了,无法再救了”金伯面色凝重地宣布不可改变的事实。
“该死,我养的马怎可能去染什么怪病。”银伯悲愤难抑,看着多年心血如此莫名其妙被毁掉,而他甚至瞧不出是染了何种瘟病,怎不气煞人也。
铁伯摇头叹气,心里亦是难过得紧。“我看其它马厩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我看未必!”老二铜伯斩钉截铁道,和东方乔站在马厩入口。“刚才我和东方乔趁乱去西侧马厩察看了下,那边的马都还算正常”
“真的!”安小驹抹着眼泪,从一匹已回天乏术的马旁跳起来。
铜伯指指东方乔。“他认为我们的马是中毒了。”
“中毒?”安小驹惊愕地抓住东方乔的衣服,颤声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杀死我的马?”
“是否人为或故意,目前还无法确定,但它们看起来确实是中毒而亡。”东方乔搭着她的肩,发现她全身正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一定是有人故意的。”她激动道,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再度痛哭失声。
她不相信她的马会无缘无故大量中毒。
“三弟,你也认为是中毒吗?”银伯问,想听听铜伯的意见;四老里就属他最冷静,也是唯一懂医术和草葯的人。
铜伯点头。“而且全是剧毒,根本来不及救。”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中毒呢?”众人追问。
东方乔扫了眼众人,答道:“关于这点,我刚才追查过了。在马匹回厩前后,确定只做了像平常一样喂粮、喂水的工作而已,所以”
“所以,问题可能就出在粮草和水里面?”安小驹噙着泪,抬头问道。
“没错。”东方乔笃定。
“那还等什么!”大老金伯回过神,马上下令交代。“老二,你去暂时停掉其它马厩所有喂粮、喂水的动作,并且清理所有粮草和饮用水?纤模愦巳グ逊缏肀鞒鋈肟谌挤馄鹄矗谷魏稳私觥!?br>
银伯、铁伯听令而去。此时,守门的阿忠气喘吁吁地奔来传话。
“那个震远镖局有人求见。”
“震远?”金伯看了东方乔一眼,才道:“先把人带进正厅再说”
“不用麻烦,我人已经来了哇,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马长生大嗓门惊呼,双目瞪张,眼前的情景根本和得了瘟疫没什么不同嘛!
“就是你看到的,别再问了。”东方乔使个眼色,示意马长生闭嘴,因为小驹已经把他胸前衣服哭湿一大片,他可不想她用眼泪继续帮他“洗衣服”
“这么晚了,你还特地跑来,有什么事吗?”金伯问。
“这个嘛”马长生搔搔头,显得有些为难了。“看到你们的情形,我倒有点后悔走这一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无妨,别婆婆妈妈的。”金伯已耐不住性子。
马长生又搔搔头。“这个是有关今天中午出发前往京城的那批御马”
“有什么问题吗?”不是都已经清点出发了,怎么
“就是”马长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被抢了!”
“什么!”
气氛沉重的风马堡正厅里,马长生顶着一脸的心虚独自面对另外五张不苟言笑的肃然脸孔。
“我说东方老弟,怎么我才一天没见到你,你就已经看起来和他们一个样儿了?”马长生故作经松道,看情况,他的好友似乎在风马堡“混得不错”已经渐渐“融为一体”了。
瞧,像这样五个人同时板起脸还真像“一家人”这算是个好现象吧!他想。
“我看起来如何不重要,被抢的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乔提醒道,震远镖局毕竟是名震中原关外的镖行,成立以来,从未有过被抢镖的纪录,这情形未免大不寻常。
“别急,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别急!那可是要送进皇宫的马耶!”银伯暴声道。
“搞不好还会砍头的!”铁伯跟着附和,任何白痴养马人都知道出这种差错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没没那么严重啦!”马长生挥着手解释。
“好,那你倒说说看如何不严重?”金伯以权威口吻说道。
“事实上,说起来还真有些惭愧”马长生咧嘴一笑。“因为这是震远第一次碰到有人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抢镖,在震惊之馀,不免有些好奇”
“好奇?”四位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长生脸色羞赧,大胡子下的笑容越形尴尬。“就是这样,所以负责这趟押镖的不才总镖头,才会临时起意故意放人”
“故、意、放、人?”四位老人不约而同道,这回,他们倒希望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这么说来被抢走的那几匹马,也是故意放手的?”东方乔沉声问,大概已料到震远所打的主意。
“那当然,因为他们实在太想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人胆敢动这种歪脑筋。”
“而你,也放任你的手下这么做?”铜伯单挑白眉,目光深睿。
“只要他们能揪出幕后主谋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马长生说道,他对震远旗下各镖师绝对都信得过。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嘛!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铜伯两手交叉胸前,冷然问话的态度与东方乔倒是有几分相似。
马长生眨眨眼,回道:“别担心,目前已经盯上特定的人了。”
“哦”四老同时应道,接着金伯继续追问:“那你们还等什么?”
“哎哟,你们一家子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马长生夸张地叹口气,还好当中最沉不住的安小驹现在不在厅内,否则他一定会被逼得更惨“因为还要追踪出真正的主谋,所以可能得再等个几天”
“再等几天?到时岂不是误了送马进京的日子?”金伯问道。
“不会的,我们会负责在期限之前把马送到。”马长生拍胸脯保证。“况且,这伙盗徒不晓得是冲着挑战震远镖局而来,抑或是针对风马堡,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咱们风马堡和人结仇喽?”铁伯冲动地质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觉得呢,东方老弟?”他转向一旁始终沈默的好友。
东方乔支着下巴思索着,没有回答,反倒是铜伯接话了。
“想想那些被毒死的马吧或许真有可能。”
“三弟说的有道理,像这样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我们还真不能不防。”金伯同意道。
“依我看就是那匹黑马在作怪。”银伯没好气地各自扫了东方乔和铁伯一眼。“我就说了,那匹马实实在在碰不得,你们就不听我的,现在可好了吧!”
“二哥,你这样胡乱猜测罪魁祸首,是不是太那个了点?”铁伯不是很服气。
“我有说错吗?你们瞧,小驹儿从震远镖局那里弄回那匹马的晚上,就发生突厥人来抢马的事件。好不容易那匹马趁乱跑了,可小驹儿又把它给抓了回来这次更狠,它前脚才刚踏进门,咱们堡里的马就死了一大半”
“我倒觉得这听起来比较像巧合。”老三铜伯摆明和小驹儿站在同一边,银伯用力摇头,再度郑重强调。“不对,这明明就是只要有它在,就会招来不幸的最佳证明。”
“说得也是,我也曾经深受其害啊!”马长生大笑,不怕死地站出来大声“附和”“想到那匹马来镖局待不到三天,就招来不明人士在门口放大堆马粪,真的是非常倒楣”
语毕,银伯和铁伯顿时面色铁青,结舌不语;铜伯则一反常态地低笑出声。
而为了“平息”可能再有的争论,金伯袖袍一挥,直接说道:“总之,上回马匹被抢和这次暴毙的事已经让小驹儿够伤心难过了,至于那匹马黑是不是真的不祥,我希望大家以后都别再提了,尤其是在小驹儿面前。”
大老厉声令下,大伙马上噤声不语,反倒是已沉默良久的东方乔突然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你们和天岳庄的关系好不好?”
“天岳庄?”大伙全没料到东方乔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银伯还是不由得率先发难。“不好不坏,只是个看不顺眼的同行罢了,平常根本很少往来。”
“很少往来?”东方乔眉宇深锁,心头兀自咀嚼这个答案。
“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起天岳庄?你知道什么吗?”铜伯警觉地问道,看出东方乔心里似乎另有盘算。
近日相处下来,他意外发现东方乔无论是在个性或处事风格上,都和他颇有几分相似,所以,他倒是很能理解他思考事情的方向。
“这只是我心里的一种猜测。”
“猜测?什么样的猜测?”
东方乔大胆假设。“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和岳天高有关?”
“岳天高?”众人又是一片疑惑。
“有这个可能吗?”银伯忍不住又说话了。“那个岳天高平常行事虽然卑鄙了点,但我们风马堡可没惹他唷!连他削价大卖他的软脚马,我们也都是没半句怨言”
“才怪,你的怨言才多哩!”
“亲兄弟,明拆台”!铁伯可毫不留情。
摇摇头,铜伯不想让这两个爱斗嘴的兄弟岔开话题。“你为何会有此推测?”
他将问题拉回重心。
东方乔于是将之前和岳天高两次“打照面”的情形详细叙说了一次;当然,他并没有漏掉岳天高曾经对安小驹有过的一言一行。
“原来,那小子一直在打小驹儿的主意”
“竟然还想来买我们风马堡的马回去荼毒”
“小驹儿坚持不卖马是对的”
金、银、铁伯三人一人一句,各自发表评论。仅铜伯仍然能够冷静地听出东方乔真正的意思。
“这么说来岳天高有可能是恼羞成怒喽?”
东方乔扯动嘴角。“目前还只是我个人猜测,但若真是如此,他的动作也确实够快。”
“岂止快,根本就是一网打尽!”马长生说道。
看样子,他之前听说有关岳天高不断对外放话“震远镖局”舍近求远、见死不救的种种,并非空穴来风了。
倘若与此有关,那么这次的抢镖事件,无疑就是他的一种报复手段。
“反正抢标事件我的手下很快就可以查出主谋了,倒是有关你们马匹中毒的事,想抓到那个潜入下毒的人,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我想起来了。”铁伯倏地击掌大叫。“那个小乞儿!”
说到“潜入”他可说是头号嫌疑人物了。好小子,算他倒霉被他老铁看到。
带着提供重大情报的神圣心情,铁伯将看到小乞儿从风马堡里翻墙而出的情景巨细靡遗地陈述。
“那么,你可有看清楚那小乞儿的脸?”金伯迫切问道,这算是大消息一件。
“这个嘛”铁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天色昏暗,我实在是很难看得清楚”
“咦?某人不是还一直炫耀自己的眼力好得很吗?”银伯故意取笑道。“怎么这会儿又看不清楚了呢?”
“是很好啊!总比有人连个影儿都没看到的好”铁伯不甘示弱回道。
“好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金伯不耐地挥手。“总之,这件事老四你就负责去找守门的阿忠查个清楚,务必找到那个小乞儿。”
“没问题。”为了雪耻,说什么当然也要找出来。
看了眼屋外早已高挂的太阳,金伯揉着眉心说道:“忙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对了,小驹儿呢?睡下了吗?”
铁伯摇头“恐怕还待在马厩里不肯出来呢!”
金伯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她。”他起身,在东方乔面前停下脚步,示意道:“你也跟我来。”
金伯和东方乔转身向门口走去,其馀一干人等也起身,准备回房休息。没想到一伙人才刚跨出正厅,守门的阿忠即进来通知外头有官府的人员来访。
“带他们进来。”金伯下令道,众人面面相觑,全又折回厅内。
不久,一位面貌方正的年经男子带着两名手下进入正厅。
“哇,没想到大家全在啊!咦?这不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东方家三公子吗?”
陈政率先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才惊讶地发现东方乔这号“大人物”
东方乔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原来你在这里啊!”陈政热络地搭上东方乔的肩,附耳笑道。“你们四兄弟逃家的事现在京城里可热着呢!”
“你来风马堡就是为了和我叙旧吗?”尽管对方是官府的人,东方乔仍然面不改色地直接将话挑明。
“嘿嘿,说得也是,先办正事再说。”陈政收了收笑脸,故意咳了两声,才转向金伯说道:“不好意思,我是特地来清点风马堡现有的马匹数量”
“清点?”银伯反射性惊叫道。“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前些日子不是才来清点过吗?”
“那是为了调查突厥人造成各马场实际失马的数量。”陈政点了点头。“而这次则是另外奉命再来清点一遍。”
毕竟,确实掌握全国养马场的马匹生产与死伤的数量,可算是中央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没人敢马虎的。
“另外奉命?什么意思?”
陈政笑笑。“别紧张,只不过是听说你们风马堡的马数有些变化,所以特地过来关心一下而已。”
“听说?听谁说?”银伯又暴问,堡里根本没有人去通报官府,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个可能不方便透露。”陈政耸耸肩,一脸悠然。“反正你们只要让我去马厩大概清点一下,可以回去交差就行了。”
“问题就是不能”
“二弟!”金伯出声喝止银伯的咆哮,才以主事者的姿态对陈政说道:“也好,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派人去通知你来。”
“大哥!”铁伯急道。
“都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事好怕的?”
“可我们好歹要替小驹儿想想啊!”在大唐从事养马业,社会地位虽高,但马的地位显然也不低,依据马事法律,一旦所属的马匹出了差错,造成年死伤数目超过标准,养马的人就必须负连带责任,严重者,恐怕更是难逃牢狱之灾。
因此这事件若真要追究起来,身为风马堡堡主的安小驹是绝对无法“置身事外”的不行!说什么他们都不能让安小驹身陷囹圄。
“但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住的。”金伯语气沉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是一定会舍老命力保小驹儿的。
“哎呀呀,你们何必一个个都愁云惨雾的样子,我们官府又不是专门来吃人的。”陈政玩笑道,却发现在场没一个人笑得出来的。
“你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金伯认命地带人准备前往马厩,倏地,东方乔伸手一拦,阻道:“在前往马厩之前,可否请陈兄借一步说话?”
“有事要私下谈?”东方乔主动攀谈,陈政当然是乐意奉陪。“也好,既然碰巧在这里遇到你,我刚好有话想顺便问问你。”
东方乔和铜伯挺有默契地互换眼色,铜伯即明了道:“我们先去马厩看看小驹儿,顺便等他们。”
语毕,铜伯遂领着其它三位老人和马长生离开大厅。
“你怎么会在风马堡?”众人前脚一出,陈政马上好奇地追问。“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挺热的样子?”
“你想知道?”东方乔故意吊他胃口。
“废话,你们四兄弟的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你爹甚至到处悬赏找人。大伙都在猜测你们的下落,不过,你其它三个兄弟都还陆续听过有人传他们的行踪,只有你完全没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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