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是余家那穷小子不?”
陆小乙反问:“粮哥帮咱家割一上午麦子,送碗饭去有什么不对吗?”
那婆子又啧啧怪笑:“余家小子是个心机深的。”
陆小乙恨了那婆子一眼,义正言辞道:“去年夏天,要不是粮哥相救,恐怕今日我和申强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圣人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咱家平时给他端点饭菜有什么不对?人家粮哥并没有挟恩义要回报,吃了咱家的饭记着咱家的好,农忙时节主动帮着割麦,这样心思善良的人从你口里说出来咋就没个好呢?”
有人恍然道:“哎哟,去年是有这么一出,当时小乙救了刘宝,余家小子又救了小乙和申强,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儿呢!这救命之恩可是大恩情,陆家人端菜端饭也是在报恩。”
刚才那婆子脸色讪讪,又改口夸赞起余粮来。
陆小乙最烦这种人,懒得再理会,快步回家去。
此后几天,余粮都去陆家帮忙割麦,陆忠邀他到家吃饭,他也大大方方的来了。
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有说他穷小子一个,见陆忠赚钱了便上杆子去讨好,定是冲着陆家瘸腿女儿去的,也有说他心善品洁的,还有人说他命硬克死双亲。
余粮充耳不闻,帮完忙,便回到自家小院,种种粮食打打猎,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转眼进了六月,天气愈发炎热,知了栖在树枝嘶鸣悠长,孩童们又开始去祁溪凫水。
这日,陆小乙捞完蚌壳螺丝回来,见她小叔陆勇急吼吼的冲出门去,原来是王冬梅要生了。
陆小乙溜进西屋,见玉兰端着碗一边给王冬梅喂食荷包蛋,一边好言安抚。
王冬梅毕竟是头胎,心有怯怯,既害怕生产不易,又担心生出女儿惹婆母不喜,反复问玉兰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玉兰性子好,不厌其烦的讲着。
陆小乙见王冬梅皱着的眉头始终不见展开,紧张之情溢于言表,陆小乙心里也不好受,换着是她,年纪轻轻就面临生产,而且还是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生孩子无异于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纵使她心理建设再好,真正等到生产之时,也会慌乱不堪的。
王冬梅忐忑的吃完一碗荷包蛋,玉兰把空碗交给小乙,顺便吩咐她去灶房看热水烧好否。
陆小乙出门,见村里的接生婆和吴大夫已经进了院门,赶紧跑去灶房,见陆婆子正在烧水,灶膛里的火光映的她脸颊通红,紧闭着嘴掩饰她内心的急切。
“祖母。”陆小乙轻声喊,依然吓得陆婆子一颤,骂她:“吓死人了,喊那么大声干啥?”
陆小乙一脸黑线,暗道:你自己心里有鬼,偏赖上我。
陆婆子道:“接生婆来了吗?”见陆小乙点头,陆婆子起身又道:“女人生孩子,你个小姑娘家别往近处凑,来把火烧上,我去前面看看。”
“祖母。”陆小乙又喊道。
陆婆子回头看她,陆小乙脱口而出,“祖母,小婶儿疼的厉害,万一她生出女儿来,你别骂她!”
陆婆子眉毛一挑正要驳斥,陆小乙抢着又道:“祖母,小婶迟早会生出儿子来,你别让她再走上娘当年的路。”
陆婆子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话,转身出了灶房。
陆小乙坐在灶膛前,听着前院凄惨的叫声,比曾经梦见玉兰生产还要真切,还要吓人,她觉得手脚发软,赶紧抓起一团柴草揉成一团,塞到灶膛里,等红艳艳的火光把柴草吞噬殆尽,她又继续塞柴草。
半饷,陆婆子进来,揭开锅便训斥她:“死脑筋,让你烧火你就烧火,咋不往锅里瞅瞅,水都翻得如同熬盐了。”
陆小乙起身一瞧,锅里的水果真翻腾如花,便嘿嘿笑着装傻。
陆婆子黑着脸从水缸里舀冷水,调和一盆赶紧端去前院。
陆小乙又恍恍惚惚的坐回灶膛前的小板凳上,直到前院传来婴儿的啼哭,陆小乙才疯了似的冲出去,得知母女平安,提着的心才稳稳的回归原位。
陆寿增给完谢礼,又笑眯眯的把接生婆和大夫送出院子,然后瞪了陆婆子几眼,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陆小乙特意去看陆婆子的脸色,本性难移这话真不假,陆婆子脸黑的比锅底灰还黑,嘴唇紧闭克制着没有骂人。
小丁小庚跑过来,让陆小乙带着进西屋瞅小妹妹,陆婆子两步上前把小庚抱起来,哄道:“乖孙,跟祖母吃烤红薯去。”
小庚对烤红薯没兴趣,挣扎着要去看小妹妹,陆婆子把他抱得更紧了,噔噔噔去了后院灶房。陆小乙耸耸肩,以她目前的身手根本救不了小庚,只得同情的看他几眼,然后带小丁溜去西屋。
西屋里,玉兰正跟王冬梅讲一些月子里的忌讳,见小乙小丁进来,顿时闭了嘴,把话题扯到小婴儿身上。王冬梅靠坐在炕上,头上缠着抹额,抱着小襁褓笑的开心,完全不同于先前的愁容满面。
是了,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小团团红呼呼,会哭闹会欢笑,活生生摆在眼前,不爱是不可能的,至于先前的各种担忧和烦恼瞬间消失殆尽,唯独剩下满满的母爱和因爱变得坚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