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事?”继仲甫望着她。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他们已经大战了两三次,她却还不认识他。
他拿过她的记事本,一看到那满是凯蒂猫的封面,作了一个很受不了的表情,然后很快翻开她书写的那一页,写上“继仲甫”三个字。
林凌望着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不禁羡慕的叫起来:“哇,你的字写得真好!”难怪她会夸他字写得好,她的字写得实在是潦草得可以让人贴在门上辟邪了。“你字写成这样,自己看得懂吗?”
“喂,你不要太过分喔,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拐弯抹角嫌我字丑。”她当然很不爽。
“我有拐弯抹角吗?”他是直截了当好不好。
不过这女人算异类,基本上他们之间有沟通障碍,能交谈这么久,已经可以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他低头继续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把笔记本还给她。“找到人后再跟我联络,尽量不要在上班时间打给我。”
“唔。”她应了一声。“那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为何,他笑了。
他有把握,就算他不问,她也会自己报上名来。
果不其然,她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林凌,双木林,凌波的凌。”
他点头,表示收到。
“那我走了。”说完,她转身离去。
继仲甫仍在座位上沉吟着。
他想,找到打扫的人之后,他的家居生活大致就可以上轨道,就算老妈要来抽查,也无可挑剔了。
当继仲甫忙得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突然接到林凌的电话,那已经是周末上午十点钟的事。
“我是林凌。”她在手机那头报上名字。
“喔。”他记得她。
“打扫的人我找到了,可不可以今天就过去看一下?”她问。
“我在家,你直接带她过来好了。”他说。
“收到!”她精神奕奕的应着。
继仲甫挂了电话,出去把大门打开,然后回到客厅看报纸。不到十分钟,他便听到一个充满元气的声音说:“我来了!”
继仲甫头也没抬,他正被一则国际新闻所吸引,随口对林凌说:“你先找个地方坐吧。”
林凌环视客厅一周,心想,这家伙有病。
整个客厅除了一张书桌和他坐的椅子,根本没有其它家具,是要叫她坐哪里?
“呵呵,你这地方真宽敞,应该不难打扫哦?”林凌嘻皮笑脸的站在他面前。
继仲甫从报纸上抬起头望着她,眼里充满困惑。“不是说找到打扫的人啦?”怎么只有她一个?
“哼啊,那个打扫的人就是我咩。”她厚着脸皮说。
“我不懂,怎么”他相信自己当时确实有把话说清楚——他是要找一个清洁妇,怎样都不该、也不会是眼前这只,呃,这位。
“一样是花钱,没道理不请一个年轻力壮又貌美的人,你说对不对?”她卯起来瞎说。
吼!她最好是跟她说的有一丝关联。
他臭着脸不说话。
“还有啊,那个欧巴桑通常都有家眷,偶尔要为家人请假干嘛的,我只有一个人,超能配合的。”林凌觉得自己越说越溜了。
可他却想起不久前她老爸才刚跳破他家的屋顶,除非他有毛病,都会请她来家里打扫。
他在心里盘算着该用上怎样的字眼,才能让她闭嘴。
她却忽然态度一转,一双大眼像受伤的幼兽那般无辜。“我知道你想拒绝我,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老爸欠了两年多的健保费,他目前没有健保,我得筹他的医药费和看护费。”
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继仲甫非常明白,如果他神智清楚的话,就该大声的对她说不。
可是,他却听到自己说:“你会做家事吗?”
她头点得飞快,劈哩啪啦的说着——
“当然会!我妈在我十岁时过世后,家里所有的家事都嘛我在包。我有十五年的家庭管理资历,你如果不信,可以去跟里长打听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很会打理家事。”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嗡嗡叫着。
“好吧,你下周一来试试。这是备用钥匙,你先回去吧。”说完,他看着她的背影又补充一句:“我记得你爸那次跳楼的意外,你一脸云淡风轻得好像他并没有摔得多严重。”
她缓缓回过头,原本因得到工作的雀跃眼神瞬间变得黯然。“是啊,不过就是断了腿和几根肋骨而已,确实死不了啊。”
气氛有点尴尬,让继仲甫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低下头假装看报纸。
“虽然我恨我老爸,但还没恨到用诅咒他来让自己得到工作的地步。”她看着他说。
他抬头,正好撞见她眼眶里的水光,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猜疑有点失当。
“很抱歉,是我失言,你别放心上。”他说,口气不失诚挚认真。
林凌没料到他会这般煞有其事的跟她道歉,一双水漾眼睛莫名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长久以来,从没人把她的情绪当一回事,所以她习惯对旁人的冷嘲热讽以更犀利的言词顶撞回去,这是她自保的方式。
可这家伙,为什么要跟她道歉呢?
搞得她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我保证,我会好好工作。”她只好这么说,好像不这么说便有点对不起谁那样。
继仲甫望着她。“很好。”
“那我走了。”林凌很别扭的同他道别。
“嗯。”他说,至少这样的道别方式,在他们之间算是少见的文明。
就这样,继仲甫请了一个号称会打扫的人——林凌。
在目送她离去后,他才开始后悔。
在他三十三年的生命里“后悔”两字绝对是个罕见的字。
唉,答应都答应了,就让她做做看吧,反正以她那种火烈性子,搞不好做不到三天就跑了。
他很乐观的评估着。
事实证明,他错了。
周一,他回到家,门一开,看到的是光可签人的窗户,一尘不染的地板,堆积的衣服都已洗好,折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端正的放在他的桌子上。
连唯一的一张桌子也擦得异常干净。
唔,好吧,显然这只麻雀还挺能胜任这个工作的;反正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多,帮她减轻家计负担这点小忙,他是可以帮上的。
电话铃声响起时,他边拿起电话,边环顾四周干净的环境,心情还挺愉快的。
“你好,我是继仲甫。”他说。
“小仲,我是妈,新买的房子整理得怎样?这个礼拜六我刚好有空过去看看。”
“可是我要加班,没空陪你。”
“这什么理由,你哪天不加班!”
“好吧,要来就来吧。几点到?我去接你。”
“不用了,小娴要和我一起过去。”
“还是晚上下来吧,我早点下班带你们去吃饭。”
“嗯,也好。”
等老妈收了线,继仲甫的心情不觉低落了起来。
这栋三楼别墅,一楼除了客厅里有一张椅子和一张书桌,就没其它的家具了;二楼主卧房他也只买了一张床和棉被,就这样搬了进来;这下,他那养尊处优的老妈要来视察,他要是没把家里弄得像样点,她肯定会说要住下来打点,这一住,铁定又要搞些什么女性团体的旧把戏。
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调离台北来到中部,就是为图个清静,可不能让老妈再度染指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平静生活。
所以他必须在五天内把房子内部都弄妥,让他老妈可以安心的回台北去。
这样一想,他便无可避免的想到了林凌。
所以他拔了第二次求助电话。
“喂。”林凌在电话那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我是继仲甫。”
“哦。”她再接再励打了第二个呵欠,边夹着手机边开始收拾桌面。
“”听她没精打采的在那头冷淡应着,让他那求助的话不知怎地竟说不出口。
“干嘛不讲话?晚上十点半了耶,你总该不会是专程打来称赞我很会打扫吧?”
“喔,你的确是很会打扫。”他很瞎的这么应了一句。
林凌噗嗤笑了出来。
她不过是随便说说,他却回答得一本正经。这家伙会不会太好笑了?
“意思是你很满意?那简单,年终记得帮我加薪。我要赶下班,不聊了,太晚我会等不到公车,拜拜。”
下班?她才刚下班?
“喂,等等!”他急忙喊住她。
难不成他真有事?
“怎样?”她问。
“我有事要请你帮忙,不如我过去接你吧,我们在路上慢慢谈。”他说。
恐怕也只好答应了,因为她刚看到最后一班公车正无情的离她远去。
“好。我在台中市西屯区”
继仲甫抄下地址,走出院子,开车去接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