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乔杰不悦的起身开门,进门的是穿着深蓝色套装、满脸不以为然的鸿钰,她冷冷的看着衣衫不整的乔杰和安娜。
乔杰边穿衣服边想象台北现在二十几岁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打扮的;冯鸿钰穿得像是个四十五岁的老处女,衬衫前的蝴蝶结活像昆虫馆里的蝴蝶标本,整齐得教他一看就觉碍眼。
鸿钰将婴儿推车推给乔杰后说:“我要到高雄出差,保母要去帮她女儿坐月子,我暂时还没找到新保母,小宁只好请你先照顾。奶粉、奶瓶及尿布在推车下,请四小时喂食一次。喝完奶要让她靠在你肩上轻拍至打嗝;小宁对纸巾过敏,每次大便后请用温水清洗。若还有问题,可以打手机给我,祝你和小乔宁过得愉快。这里还有一份备忘录,已经列明各种注意事项。”
乔杰见她才将纸搁在茶几上,人就已经飘出门外正迅速离去中。
乔杰赶紧追了出去,鸿钰却已闪进电梯不见踪影了。乔杰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再看着那片已经紧闭的电梯门。心想:这算什么?龙卷风过境吗?她竟然把孩子丢给他便一走了之!
他眨眨眼,暗忖自己是不是刚被卷进了什么阴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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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钰是邵氏金控集团银行部的约雇人员,一周前就排定行程要南下高雄,好友介绍给她一间新公司的职员要洽谈贷款案,不过短短两天,她就签妥了四十三件贷款案,可以说是她进银行上班以来业绩最好的一次。
她和好友李季芳到餐厅吃饭庆祝。
“-妹的事都处理好了吗?”季芳问。
“剩下乔宁的事还没完全解决。”鸿钰无精打采的说。
“怎么说?”季芳不解。
“说起这件事,我就一肚子火-不知道乔俊他大哥有多恶劣,他竟怀疑乔宁不是他弟弟的女儿,还说甚么求证之类的鬼话!他说话的口气像是他家是什么亿万富翁,而我要攀亲附贵似的。哼!”鸿钰忿忿不平的抱怨着。
“他不是长年住柄外吗?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妹夫的真实状况吧。”季芳偏着头想了想。
“我把乔俊写的信和遗嘱都给他看了,他还有甚么好怀疑的!”鸿钰不以为然的冷哼。
“好啦,别气了,鸿意曾说乔俊的大哥很帅,怎样?有没有言过其实?”季芳露出一副准备听八卦的专注神情。
鸿钰瞪了她一眼。“-是花痴哦?我已经气成这样了,-还跟我打听他的长相!他看来就像个混蛋,什么帅不帅的。烦!”
说毕,低头用力叉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想象着嘴里的牛肉就叫乔杰,于是愈嚼愈带劲。
手机无预警的响了起来,鸿钰拿起手机接听。
季芳双手托腮,一脸好笑的看着鸿钰火速把食物吞下去,拿起手机讲话,接着便听到鸿钰对着电话怒吼三十秒。
鸿钰讲完电话,转头对季芳露出抱歉的笑容。“鸿意的女儿住院,我今晚得赶回台北。真不晓得那姓乔的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我送-去机场吧-也别太生气,他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嘛。”季芳安慰好友。
“难道我就有吗?”鸿钰指着自己的脸,愤慨的问对座的老友。
“唉,别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了。”季芳说。
“不,我不需要安慰,我要直接飞回台北把那家伙给劈了!”鸿钰对着空中用力挥舞着拳头,宣示着她的决心。
唉,可怜的家伙。
鸿钰大学时代曾是柔道社社长;对那个叫乔杰的男人,季芳忍不住露出一脸同情,并且很慈悲的为他默哀三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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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杰等了三天都没有冯鸿钰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不回台北。
一通告知乔宁住院的电话,终于让冯鸿钰带着复仇女神般的神情火速在医院出现。
乔杰努力地向鸿钰解释:“她先是有些便秘,我听医生的建议改变奶粉的冲泡比例,后来就变成腹泻;再加上轻微的感冒,医师诊断说是肠炎。不过病情已经稳定,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真是头不折不扣的猪。”鸿钰咬牙切齿的对乔杰骂道。
乔杰觉得很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们每次见面的场面都如此火爆?真的很奇怪。
他一直深信不疑的铁则,就是永远别和女人讲道理,尤其是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既然小孩已经脱离险境,而她也回来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必须留下来,于是他打算付完医药费就回饭店好好睡一觉。
但鸿钰显然不这样想,她又提出那个令乔杰脑袋抽筋的问题。
“我们必须谈谈。”她说。
乔杰看着她那张盛满疲倦与愤怒的脸,从小所受的教养让他努力维持着起码的风度,虽百般不愿,仍忍着没有拒绝。
乔杰跟着鸿钰走进医院的餐厅部。
“-把乔宁丢给我实在有点草菅人命-并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贸然把孩子交给我,这样做并不恰当。”乔杰喝了一罐冰啤酒后向鸿钰说道。
鸿钰挑起右边的眉毛,心想: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鬼话!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恰当。第一,你是乔俊指定的监护人;第二,你在法国是时装界的自由摄影师,那表示你有闲;第三,你能在世界各国跑来跑去,表示你有钱。既然你是乔宁的法定监护人,而且有钱有闲,代表你有那个能力带大一个孩子。”
她天真的想法和语气中的理所当然,让乔杰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嗯,我必须承认-的逻辑很有意思,但是我后天就要回法国去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答应-,等我见过乔俊的律师后,我会妥善处理孩子的事。”乔杰对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的鸿钰缓缓说道。
鸿钰带着怀疑的口气缓缓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我昨晚想了一夜,既然我们都不适合照顾乔宁,也许找个合适、而且爱孩子的人来抚养她会比较切合实际。”乔杰实事求是的说。
轰!换句话说,他要把乔宁送人?
这混帐家伙刚说要把小孩送人?
鸿钰的血液一古脑儿全往脑门冲,她一把拿起桌上的柳橙汁就往他身上泼,然后完全无视他的狼狈,持续对着他咆哮:“你他妈的简直不是人!乔宁不劳你费心,我会将她养大!”说完,气冲冲的转身走出去。
乔杰优雅且平静的拿出干净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水果渍,若有所思地看着鸿钰的背影,心忖,似乎只要碰到这个粗鲁的女人,他便会遭殃。他真的不懂,她究竟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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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钰决定自立自强。
她先向上班的银行请了两天假,她必须在这两天内找妥新保母。
她在住处附近找了几则托婴广告,最后找到一对专业经营托婴的林姓夫妻;看过环境后,觉得很满意。找妥保母,鸿钰骑着摩托车来到鸿意和乔俊的坟前,看着小妹的相片,鸿钰忍不住痛哭起来。
“鸿意,-要相信我,姊真的已经尽力了,我本来以为乔杰回来,乔宁的事情就会解决,谁知那浑蛋简直不是人,竟想将小宁送给别人。小宁这么小就流落在外,真不知道那姓乔的怎么做得出来。我虽然很气被-拖累,但我在-坟前发誓,就算爸不同意,我还是会想办法将小宁带在身边,将她抚养长大,并且让她受最完整的教育。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知道,姊从不食言,我会好好疼爱小宁,希望-在天之灵要保佑我和小宁。”
鸿钰悲愤忘情的哭着,一直到暮色斜照墓碑才离开。她没留意到身后三-外的树旁,乔杰戴着墨镜、靠着树干,正默默地看着她啼哭抽搐的背影。
也许他真的是流浪得太久了,也或许是他心门尘封太久,听着这凶悍又粗鲁的女人的哭诉,心底最温柔的那一块竟突地被唤醒,忽然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