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
所以,她只能豁出全力,去紧紧抓住生命中仅剩下的唯一意义。
“我想报仇。”
他微微眯起双眼。
“这些年来,我所走过的每一步,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为了替我爹娘和我妹妹复仇。”她眼底的泪意慢慢凝结成冰冷的恨意。
他锐利目光闪过一丝奇异震动。
“不知爷可听过徽州谈家商号?”她望向他。
“茶粮商号大户的谈家?”商岐凤若有所恩地盯着她,依然难掩嘲讽“你若出身那一个谈家,又何以沦落至为人婢妾的地步?”
“爷不信我。”她神色黯然,喉头止不住酸涩满溢。“是,倘若此事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不信自幼敬爱的嫡亲叔伯会为谋夺家产,暗地毒死我爹,私刑打杀我娘,连我六岁的妹妹也不放过!”
他目光一凛。
“若不是谈礼复,我的大伯我谈珠玉至今仍有爹有娘,有依依相亲的小妹,也还有”她哽住“家。”
他沉默,心口莫名纠结。
她死死咬住下唇,恨得沁出了血来。
“把一切来龙去脉,全说清楚。”他终于开口。
“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过往家仇血泪全盘托出,最后,不忘恨恨地咬牙切齿道:“这一笔血债,无论如何我都要向谈家讨还,不管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算最后要我和仇人一起死,一起坠入地狱,我谈珠玉也在所不惜!”
商岐凤深深地注视着她,良久,慢慢地颌首“所以,为了报仇,你不惜利用任何人,包括我,和孩子?”
是,她是。
谈珠玉一阵心痛,随即扬起头来,玉容倔强地道:“反正我早已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两岐凤脸色燹得严峻可怕。
“你曾在乎过这个孩子吗?”他呼吸深沉急促,微微咬牙。
“我更在乎如何拿回谈家三房原有的一切。”她直直望入他眼底。
是,很无情,很残忍,但,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在失去了这么多之后,她支离破碎的人生,也只剩一个目标——复仇,彻底毁了那些毁了她的人!
气氛霎时凝结如冰,沉重僵滞得教人屏息。
她在等待。
下一刻掀盅,不是活,就是死。
谈珠玉神情紧绷,生平从未下过如此凶险的一着棋,也从未感到这般充满希冀又忐忑不安过。
像是足足过了一生之久,商岐凤面全无表情,终于缓缓开口。
“你犯的错,令我失去了凤徽号全部资产的三分之一,”他声音冷漠森然,谈珠玉不禁打了个寒颤。“你须负责把它全数赚回来。”
她脑袋空白了一瞬,下一刻心渐渐苏醒了过来。
“爷是答应了?”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你何时达到目标,凤徽号就何时助你复仇。”他看也不看她,冰冷目光落在不知名处。
“好!一言为定。”她疾声道,深恐他反悔。
纵然他的神情阴郁得骇人,依然一颔首。
她多年来压在肩上的沉重倏然一松。
憋在谈珠玉胸臆间的那口气得以吁了出来,可泪水却突如其来地涌出眼眶,灼烫绞痛得心慌。
终于,走到了这里。
距离复仇,即将触手可及。
可为了走到这一步,这些年来,她几乎丧尽了自尊、情感和天良,去利用、哄诱、欺骗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卖了她自己,利用了他,也压榨尽了她那可怜的、未能出世的孩子。
然后,终于换得这一切。
“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道。
她惘然的眸子对上他无情冷硬的目光。
起初自他眼底瞥见的那一丝怜意,彻底消褪得无影无踪!
在这一瞬间谈珠玉终于明白,这一生他最贴近她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她无言地、黯然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出凤凰堂。
商岐凤负在身后的手掌,指节紧握得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