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龙泉蒸煮出的高梁糊,品质出奇的好。
龙无双只尝了一口,就赞赏不已,急着找来满意,迫不及待的催促,要她快些把好酒酿出来。
酒坊里变得更忙碌,酿酒师傅们把高梁糊摊凉,由满意拿出飞凤酒的酒麴,按照特殊比例拌入。
满意监督着所有事宜,大半的时间都待在酒坊里,往往要忙到日落西山,才带着一身的酒麴香,疲惫的回到跨院里。
而铁索似乎比她更忙。
这阵子他们见面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龙无双似乎又惹上事端,铁索被迫在一旁护卫,挡去那些明枪暗箭,无法再到酒坊陪她,甚至回来得比她更晚。
每晚,满意对着整桌的饭菜,苦等他回来。等啊等,热腾腾的饭菜等得都凉透了,连桌边的蜡炬也成了一摊烛泪,她太累太倦,坐在桌边等得睡着,才朦胧间感觉到,熟悉的强健臂膀抱起她,将她抱回床上。
她累得睁不开眼,却仍眷恋他的怀抱,只有紧紧倚偎着他,才能睡得安心。
只是,每到天色未亮,暖烫的体温就离开床铺,她努力抗拒倦困,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铁索却已经出门去了,只剩枕褥上的余温,跟她身上残留的气息,证明他真的回来过。
新酒入窖那日,满意已被疲惫与思念,折磨得憔悴不已,老师傅看不过去,逼得她早早离开,快些乘车回去休息。
马车入了城门,达达向前奔去,她坐在车内,眼儿望向窗外。
新酒已经入窖,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能取出,这段时间里,她暂时可以松口气,多些时间留在客栈里,就有精神对抗瞌睡虫,撑着等到铁索回来
她正在想着,却意外的瞧见,车窗外的街口,走过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倦累的明眸顿时睁大,她甚至还伸手,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疲累过度,加上思念太深,才会一时眼花。
但是,揉过眼之后,那高健的身影仍旧没有消失。他微侧过身来,日落的余晖,照着那张冷硬如石,却又让她再熟悉不过的眉目——
真的是铁索!
“停车停车,快点停车!我要下去!”她掀开垂帘,匆忙喊道,视线还不敢离开远在街口的铁索。
她好想见见铁索,好想跟他说说话,或许这么一来,她心里的不安,就会稍微消褪些—
车夫一听见呼喊,就扯住缰绳,还没有把马车停妥,满意已经迫不及待,笨拙的跳下车。
车速虽然减缓许多,但她冲动的跳下来,一时仍止不住劲势,狼狈的往前扑跌,整个人摔倒在大街上,洁净的衣裙全沾了灰尘,连细嫩的掌心,也被粗糙的地面磨出擦伤。
“铁嫂子,你没事吧?”
车夫惊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无暇回答,撑着撞疼的膝盖站起来,顾不得察看手心的擦伤,更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尘,迈步就往街口跑去。
“铁索!铁索!”满意边跑边喊,也顾不得四周旁人的眼光,急着想追过去。“对不起,请让让!对不起,我要过去”
日落时分,玄武大道上人来人往,格外的拥挤。
人潮隔在她跟铁索之间,有时聚、有时散,她心急如焚,有时看得见他,有时又看不见他。那高大的身影,像是离她愈来愈远,不论她怎么努力的跑,却总是靠近不了。
“铁索!我在这里,铁索!”她在人群中,举高小手,用力挥舞着,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玄武大道上人车喧闹,实在太过吵杂,她就算大声呼喊,声音仍旧传不过去。
铁索没听见她的呼唤,更没有发现她,仍旧冷着脸陪伴龙无双,转身走进一条街道,愈走愈远了。
“不要走,等等我!”满意心里发急,一心就想追上去,没想到脚下没留神,竟踩进一个坑里——
啪哒!
她整个人跌进坑里,而坑里融化的雪水,早成了脏兮兮的泥水,不但溅得她一身脏污,还冷得刺骨,让她颤抖不已。
“铁嫂子,你没跌伤哪里吧?”车夫挤开围观的路人,凑到了泥坑旁,焦急的问道,就怕这娇贵人儿伤了哪里。
秀丽的小脸上溅了不少污泥,冰冷的泥水沿着长发、粉颊不断滴落。她却连擦也不擦,尽管又冷又痛,却还是急着抬头搜寻,但她早已经看不见铁索的身影了。
失望袭上心头,她又跌回坑里,脸儿垂得低低的,沮丧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看来可怜极了。
人们围在泥坑旁,小声的议论纷纷,不知道这美丽的姑娘,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一个好心的大婶看不过去,挪动胖嘟嘟的身子,用屁股挤开围观的人群。
“来来来,握着我的手,我拉你出来。”大婶见义勇为,主动伸出援手,不但把满意拉出来,还从背后的箩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粗布,替她擦干发上跟脸上的泥水。
车夫觑了个空,乘机把马车驶来,停在一旁等着。
“铁嫂子,咱们快些回去吧!”他催促着,脸上都是担心。
满意虚弱的点头,谢过大婶之后,才全身发冷的上了马车。车夫一抖缰绳,鞭子打得笔直,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回龙门客栈,一停车就往里头冲,喊着丫鬟们出来接手。
丫鬟们见她如此狼狈,也不敢多问,急忙把她扶回跨院里。大伙儿分工合作,个个手脚俐落,有的替她褪下脏污的湿衣裳,有的则端来热水,倒进桧木浴盆里,直到确定她不再需要伺候,才全数退出去。
暖烫的热水,祛除了寒意,她的脸儿却仍旧苍白,始终红润不起来。
满意洗净长发,洁净了身子,直到身上的脏污半点不剩后,她才坐在浴盆中,默默张开手心,注视着那些擦伤。
先前,她的手心也有着伤。
那是她从铁索衣眼上闻见大豆味道时,心里难受又错愕,一时没留神,才把没穿线的细针扎进了手心。
虽然,不久之后,手心里的细针就取出来了,但是那个结,却还揪在她心口,始终没有消失。
一滴泪蕴在眼角,悄悄滑下粉颊,落进浴水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论醒着睡着,其实都在担心着。
她好介意那个豆腐西施、好介意铁索那日的愤怒,她更介意,他当初的想法是什么?他先前是不是被迫娶了她,所以这会儿,要是龙无双开口,他也愿意再娶一个?
纷杂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她收拢手心,握拳靠在唇边,好希望铁索就在身边。这一次,她不会再怯懦了,一定要鼓起勇气,把事情问清楚——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丫鬟们惊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怎么回事?”
丫鬟喘着气,过一会儿才有办法说话。“无双姑娘把豆腐西施带回来,那个逼婚的人要上门来抢人了!”
“甭担心,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另一个丫鬓倒是很镇定。
“这次不同,对方武功好强呢,黑无常正在应付,打得好激烈、好吓人呢!”
坐在浴盆里的满意,先是一呆,接着连忙起身,抓起衣裳就往身上穿,甚至不管长发未干。
隐约的刀剑交鸣声,从前头传来,她挂念着铁索的安全,就怕他在激战中会受伤,双手都在颤抖,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能扣上衣扣。
穿妥衣裳后,她连绣鞋都来不及穿,打开门就直接冲了出去。
* * * * * * * *
龙门客栈的大门前,恶战稍停。
两个男人交手了几回合,虽然战况激烈,打得让人心惊胆战,但是胜负渐渐可分,持着大刀,嚷叫上门的那个,已经落了下风。
身为始作俑者的龙无双则是神色自若,老早就让奴仆们把桌椅搬到台阶上。她就坐在那儿,喝着上好的滇红金芽,嗑着玫瑰瓜子,像是观赏一出好戏似的,坐在那儿观战。
一个肌肤白嫩的姑娘,不安的杵在旁边,双眼直盯着恶战中的两人。
挥着大刀的男人,几次抢攻不下,连最引以为傲的刀法,也次次被这黑衣男人破解,他心中大惊,连忙在绝招使尽前,险险收刀停步。
大刀才刚收回去,铁索也停手了,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像尊石雕似的,冷冷望着他。
男人心里骇然,却碍于江湖人士的颜面问题,不肯就此撤退,咬牙举起钢刀,转而指向龙无双。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就算落了下风,他还是硬着头皮叫嚣。
“甘陕八恶里的头刀吴霖,对吧?”龙无双啜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的回答,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有胆子抢我看上的女人?”吴霖努力把小眼睛睁大,丑脸狰狞的放话威胁。“你惹了老子,就等于惹了我那些兄弟,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哼,人多势众,这女人总该怕了吧?
龙无双冷笑一声。
“我就是要抢!还要让她嫁给我客栈里的人,让她作别人的老婆。怎么样,你不服吗?”她口不择言,刻意挑衅,却没有发现,裸足奔出客栈的满意,正巧听见这番戏言,脸色唰的变得雪白。
吴霖狂吼一声,气得再度抡起锋利的钢刀,刀锋闪出一道刺眼锋芒,直直往台阶上劈去。
龙无双坐在原处,手拈着玫瑰瓜子,有恃无恐的微笑着。静立在一旁的铁索,身形蓦地一动,速度快如鬼魅,转眼已挡在刀锋与龙无双之问,挥出长刀急挡,迎向吴霖的刀势。
锵!锐响刺耳,让所有人心头一惊。
吴霖被激得心头火起,大刀使得飞快,漫天的刀影,全往挡路的铁索身上砍去。
长刀连挡,锐响连声,愈急愈快愈响,震得人耳膜发疼。铁索纵然全身都被罩在刀光中,却脸色依旧冷然,眼中波澜不兴,所有的攻势,一一都被他的长刀挡下。
但站在门前的满意,压根儿就不懂武,她眼看着吴霖的大刀愈挥愈快,就怕铁索会受伤。
当那把可怕的大刀,终于觑得一丝机会,惊险的擦过铁索衣袖时,她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脱口而出。
“小心!”
那声轻喊,同时传进两个男人耳里。
铁索下颚一紧,滴水不漏的防御,首度绽了个缝。
这些微的反应,却让吴霖瞧出端倪。他急中生智,反手横刀,不再攻向眼前的黑衣人,反倒朝着满意挥刀而出。
铁索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他万万想不到,满意会突然出现。
眼看那把大刀,即将劈着她的小脑袋,他脸色乍变,也顾不得再战,闪身上前,一把抓住她飞身而退,瞬间闪开数尺,避开刀锋可及范围,这才没让她被当场砍成两段。
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她紧闭着眼,缩在他怀里,双脚才一落地,连气儿都来不及喘一口,厉声暴喝就在她头上响起。
“谁让你出来的?!”铁索拧眉怒骂,表情狰狞,比被她灌醉迷倒那晚更可怕。
“我我”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她双肩一缩,纵然有些害怕,却还是要问。“你有没有受伤?”
他心头一暖,却也同时一紧,知道这个小女人无疑是他的死穴。只要有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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