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破空的锐响登时响起,青夏顿时间好似一只噬人而其的豹子,抓肩、拿肘、撞膝、捏喉一气呵成,然而动作刚刚静止,只见一道白亮寒芒陡然闪现在正厅之内,向来温文尔雅的秦之炎一把抽出李显腰间的长剑,好似蛟龙入海、蜿蜒闪电一般猛地架在秦之岷的脖颈之上!
“是不是我以往太过于纵容你们,让你们忘记了我宣王府的规矩?”
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并不如何响亮,也并不如何冷冽,可是听在秦之岷秦之呈两人的耳里,却好像利刃划过皮肤一般带着浓浓的煞气和惊恐,他们不可置信的向着秦之炎望去,只见一身青袍的男子剑眉星目,眼眸微微斜望着两人,门外的长风呼的吹进,扫在他翻飞的衣角上,好似有战场上的血腥味道,在空气里轻轻飘荡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们都忘记了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发怒时的样子?曾几何时,他们都天真的以为他就会永远的云淡风轻、淡笑冷静的面对着周遭的一切?曾几何时,他们甚至忘记了这个看起来孱弱不堪的男人,就是威震北疆,令残忍的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大秦战神?
于是,他们越发张扬跋扈,越发无所顾忌,越发洋洋自得,直到触怒了那头沉睡中的猛虎,他们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只孱弱的蝼蚁。
秦之炎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这个方才还趾高气扬,此刻却只能站在原地发抖的男人,缓缓的沉声说道:“大秦一脉,同气连枝,我自问从来没有薄待过你,奈何你屡屡逼迫,得寸进尺,难道真当我宣王府无人吗?还是,就是欺我秦之炎是无能之辈?”
“三、三哥,”七皇子秦之呈面色苍白,声音都几乎有些颤抖,一些雪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像是一抹惨叫的亡魂一样刺破了他的神经,他半举着手,想上前来拉住秦之炎的手,却又有些不敢,只得急忙说道:“九弟行事鲁莽,口不择言,他并没有恶意的。”
秦之炎冷冷一笑,双眼微微眯起,沉声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早在十年前,我就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老九,十年前的太和大殿上,老五血溅轩辕台,十一自断一臂,方才保得性命,当时你也在场,难道这么快就全忘了吗?”
秦之岷面色越发苍白,努力了几次,方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再也不复刚才的嚣张跋扈,说道:“三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
“不必说了,”秦之炎冷然的打断他,缓缓的放下长剑,侧过身去,沉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若有再犯,休怪我不顾兄弟情分。大秦皇室本就是虎狼之穴,祖训也从不阻止我们私斗,你若是还想尝试,不妨来掂量一下我炎字营的份量。”
说罢,也不理会几人,赫然转身而去,猎猎青衫在长风里飘动鼓舞,好似北地劲草一般,有着勃勃的生机和冷冽的肃杀之气。
青夏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冷冷的松开秦之岷的肩膀,手上巧劲一使,竟然生生的将他的手臂拽脱了臼。秦之岷咬紧牙关,硬气的一声不吭,只是面色阴沉毫无悔过之意的看着青夏几人。
青夏拿起桌子上的人参,砰地一声将盒子盖上,对李显说道:“将这些东西都扔出去,不要污了宣王府的地方。”
秦之岷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秦之呈眉头紧皱,对着青夏拱手施礼,就追了上去。谁知还没走出宣王府,迎面就碰上了联袂而来的六皇子秦之赢和十三皇子秦之昱。秦之昱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眼见秦之岷面色不善,仍旧凑上前去笑眯眯的问道:“呦!九哥,这是什么造型,难道几日不见九哥也跟着八哥上了战场不成?”
秦之岷怒火中烧,也不理会秦之昱的挑衅,拂袖而去。秦之呈追在后面,和两人打了招呼,连忙跑了出去。
秦之赢和秦之昱哈哈大笑,大步走进大厅,见了青夏,秦之赢爽朗一笑,夸张的弯腰鞠躬,大声叫道:“拜见三嫂子。”
“胡说什么?”秦之昱怒道:“庄姑娘还没同三哥成亲,应该叫敏锐郡主才是。”
“早晚的事,我看你小子就是色心不死。”
青夏担心秦之炎,也不愿看这两个敌我不明的家伙在这里胡搅蛮缠,刚想打发走他们,突然只见连舟神情沉重的跑进来,沉声说道:“姑娘,白石先生去了哪里?”
好似一个惊雷般猛的打在青夏的头上,她身躯一颤,险些倒在地上,胡乱的摇了摇头,向着秦之炎的寝房就跑了过去。
这一晚,秦之炎一直都在昏迷,南疆的八位巫医束手无策,葯石无效,无法可医。白石巫医明言即便大长老亲至,也未必能妙手回春,只有熬过这个晚上,或许还有救治的机会。整座宣王府都笼罩在阴霾的天空之下,所有人屏息静气,翘首以望,等待着白日的来临。
一生之中,青夏从来不知道,夜晚竟是这样的难熬,她反复的跟自己说,她要坚强,她是现代的特工,见惯了生老病死,又怎么会被这样的事情打败。可是白石巫医那张嘴反复的在她眼前一张一合,他的声音像是从二十一世纪传来的一般,遥远且空洞。他说秦之炎已是强弩之末,当日在白鹿原上接到青夏的来信呕血重病,醒来之后又不肯回京医治,强行以葯石压制,如今急怒攻心,五脏破败,已是大限将至之局,十有八九是熬不过这个晚上。
那些声音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惊雷一样,反复的轰击在青夏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天空上。强弩之末?大限将至?他才只有二十四岁啊,为什么会大限将至?她不相信的疯狂的摇着头,紧紧的抓着白石巫医的衣袖,强忍着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慌乱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之炎那样淡定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他们气死?你救救他,你不是南疆最好的大夫吗?你救救他,他不会死的,你不会让他死的,不会的!”
白石巫医面色沉重,苦声说道:“郡主,非老夫不愿,而是不能,以三殿下如今的病情,哪怕是大长老亲至,或是西林家主复生,都没有治愈可能,前几日大长老送来的葯,本来就是压制毒素蔓延的灵葯,治标不治本,一旦冲破,危害更重,三殿下如今,哎”“为什么要叹气啊?”青夏勃然大怒,一把紧紧的揪住了白石巫医的衣领,怒声叫道:“你是大夫啊,就算救不了也要试试啊,难道能就这么等着吗?”
李显冲上前来,拉住青夏的手,大叫道:“青姐,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青夏怒声尖叫,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潺潺而下,她站在房间里,当着宣王府所有掌权下人的面,泪眼滂沱的大声叫道:“我怎么冷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你们都在骗我。”
“对!我要进宫!”青夏陡然抬起头来,眼睛直愣愣的,手忙脚乱的在屋子里四下翻找着。
碧儿被吓得直哭,拉着青夏的手,跟在她的后面,哭着叫道:“姑娘,姑娘,你在找什么啊?”
“碧儿,”青夏双眼发直,突然转身紧紧的拉住碧儿的手,沉声说道:“我的朝服呢?皇帝不是赐了一件朝服给我吗?我要进宫去,我要进宫去给之炎找大夫,那个什么大长老要是还敢不来,我绑也要把他绑来。”
“郡主,”黑木巫医沉声说道:“已经没有转机了,除非商丘一族突然现世,否则,是没有机会的。”
“对!”青夏的双眼陡然升起一丝华彩,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她突然沉声说道:“对!还有藏在大山里的神医,我要去找他们,连舟,备马,我要去找他们。”
“姑娘!”连舟嘭的一声跪在青夏的脚下,这个身手矫健坚韧倔强的男子此刻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的抓着青夏的裙角,大声叫道:“你不要这样了,就算你现在骑着千里马,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将几十年不出世的神医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赶在天亮之前带回来啊!”青夏陡然愣在当场,那么多的事实像是一击重锤锤在她的心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面色苍白,几乎站不稳,摇摇欲坠的拄着桌子,强撑着身体。她梦魇一般的缓缓抬起头,哀求一般的小声问着白石巫医,声音可怜的像是一只垂死的小兽:“没机会了?救不活了?”
她的眼神那么可怜,好像所有的希望都只剩下那么薄薄的一层脆纸,白石巫医长叹一声,终于还是闭上眼睛,沉重的摇了摇头。
嘭的一声,青夏眼前一黑,就摔在地上,周围的众人疯狂的奔上前来,想要搀扶她,可是她却挣扎着爬起身,推开众人的手,悲声说道:“走开,我要去陪着他,都走开。”
连舟想伸手拉住她,轻声叫道:“姑娘。”小说
“走开!”青夏回过头来,厉声喝道:“都没有事做了吗?去城外,稳住炎字营,若是之炎有什么事,我要秦二秦七秦九我要整个大秦皇室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青夏的眼泪就潺潺滚落,她转身走进秦之炎的卧房,紧紧的靠在关闭的门扉上,任眼泪滂沱而下,心脏仿佛被千万根钢针扎滚。
血债血偿又怎样,若是他真的有事,她将整个天下都付之一炬又能怎样?她陡然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捂面,痛哭失声,声音低沉暗哑,好像绝望的野兽。
整个晚上,她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好像稍稍一放松,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有巨大的沉重和痛苦压抑在她的心头,让她痛的无法呼吸,她的手轻抚在他清澈干净的眉眼轮廓上,反复的回忆着他们从相识起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一颗小小的心里,没有半点阴霾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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