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国辅府的树上……”
李圣香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那时候你养了一只胖得天下无敌的大猫,它半路冲出叼走我的糕点,惹得我一路追赶追到了你打盹的那棵树下。我始终记得你穿着红色如火的衣衫,优哉游哉地躺在树上俯视、嗤笑树下的我,实在是让人恼火。”
“第二次见面是在迎春酒楼,我和四哥被说书人欺辱,你原本出面是要趁机奚落我找回面子,可晓得我受伤流血后又突然放我们离开。原来以为你洗心革面了,哪知道再后来明校见面,明明有陆宝玉这些玩伴,却偏爱四处逮我来欺负,害我东躲西藏。”
“……”
“哈切,哈切!”李圣香突然连打几声喷嚏,抱肩瑟瑟道:“小锦,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嗯。”华锦媗眼神诡异的瞄着他,笑道:“我们偷溜出来也有些久了,甘宁甘蓝她们想必急死了。”
两人踉跄地爬下树,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果不其然——
一回宫就遭双婢的迎头痛斥!
得知李圣香受凉感冒了,双婢当即熬姜汤、端热水的殷勤伺候李圣香睡下,但转头还不忘逮着华锦媗来个第二拨斥责。华锦媗无奈地瘫在桌子后,全然不知如何对付这两个“重男轻女”、“以下犯上”的可恶婢女了!
但第二天,双婢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修长的红色身影背对着她们静静立在华锦媗的房门口。那身红衫剪裁得体,低调而奢华,墨发却以一根红带简洁竖高,衬着发簪下的白色脖颈有股诗意搬的光泽。再者,那人背脊直如白杨,仿佛蕴含着巨大强韧的力量,优雅如画,光亮至美。不是凤金猊,可还能是谁呢?
“早安,那我们走吧!”只见华锦媗突然踏出房门挽住那人的手,待转身过后,双婢惊愕地看见了李圣香的脸。两人走过之处,都萦绕着两缕清新的气息,仿佛令人沉沦。但——谁都料想不到华锦媗挽着李圣香是朝东圣国所处的庭院而去。
守门侍卫禀告后,最先赶来迎接的是赫连雪。
他眉尖微锁地看着华锦媗挽着李圣香跨过门槛,平静道:“二位当真是稀客,不知莅临本处,有何贵干?”随后,盛飞銮等人也陆续出现,因为华锦媗和李圣香出现原本就出乎意料,但更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李圣香居然穿着红色衣衫?!
——红色鲜少有人驾驭,又或者“红”一字俨然成了凤家的标识,尤其是指年少轻狂的凤金猊,如同烈火那般璀璨夺目。
——而李圣香却是阴冷晦暗的如冰、如血,可说是与凤金猊完全对立的反面。除了华锦媗外,他生理性地厌恶所有与凤金猊相关的事物,包括红色。可现在他居然穿着与凤金猊极其相似的红衫?!
华锦媗挽着李圣香走向众位,枉顾众人一脸惊愕,优雅施礼,慢慢笑说李圣香失忆了,她想帮他寻回记忆,于是带他来见这些最熟悉的朋友伙伴。
这话,让众人更是是糊涂,这李圣香何曾是他们的朋友伙伴了?
但盛飞銮和其军师蒋迪川到底是见多识广的老一辈,蒋迪川暗中示意众人配合。九皇爷会意,续声道:“本皇也是看着圣香长大,如果能让他找回失去的记忆,当然全力配合。对了,听说圣香昨日受凉,现在还不赶紧往屋里坐,若是再着凉可就不好了。”
华锦媗点头,当即牵着李圣香跟在九皇爷身后进屋。
陆宝玉他们面面相觑。
蒋迪川环顾众人神色,最终多望了赫连雪几眼,冲众多少年道:“既然是唠嗑的事情,那也没什么事,大家就各自散开忙去吧。”众人即便欲言又止,但还是得顺军师之意离去,可蒋迪川却突然留下赫连雪说是有事相商。于是庭院里很快就剩盛飞銮、蒋迪川、赫连雪三人。
蒋迪川单刀直入:“雪国师,锦媗姑娘突然带着圣香公子过来,其所言与事实大有出入,下官看你刚才表情似乎知道隐情?”
赫连雪答道:“本座并不知情。”
蒋迪川劝道:“雪国师,兵行险招是需要配合的,尤其是这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盛飞銮已读懂蒋迪川之意,遂道:“这丫头应该是为了设计寻回小凤凰吧?”
赫连雪终于松口:“是。但我的确不清楚她要怎么做,她只说让我们全力配合。”
盛飞銮望着蒋迪川,后者深思道:“如果是圣香公子抓走凤世子,无非是为了一个‘情’字,她企图逼他发疯吗?!”
赫连雪闻言扭头——但见屋内三人虽然聊得甚是欢乐,仅九皇爷的表情却是笑得力不从心。显然他被华锦媗搞糊涂了,不知道她为什么硬是把李圣香失去的记忆全部填塞成凤凰的履历!
庆幸的是,李圣香由始至终都在认真倾听,非常难得。
九皇爷不由得暗忖:好在他是失忆的,否则将他等同于凤凰,早就怒发冲冠了。
后来数日,按照华锦媗意思,陆宝玉来探望李圣香说他俩年少从军的经历,宓鸿山来探望李圣香说他俩争夺心上人的经历,盛悦心来探望……众人断断续续却又恰好完整地阐述了李圣香那空白的十七年记忆。
一下子,李圣香像是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即便想不起来却拥有了十七年的完整的记忆。他除了拥有华锦媗这位红颜知己外,还拥有许多两肋插刀的朋友。只是他依旧最爱腻着华锦媗,她无论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他也不一定要跟在她身后,但是他就是坚持呆在可以看见她的地方。
华锦媗不由得屡屡笑说:“圣香好乖。”
——自以为自己就是凤金猊的李圣香,确实让众人安心不少,当真乖!
——萧老君主得知此事,忍耐地揉着太阳穴。
——秦拂樱却想不顾宫墙阻隔当面斥她一句疯狂。
**
圣宫里,“萧玉卿”已万念俱灰,唯恐他出事,邀月不得不每日探望他早午晚三次。在这度日如年的时间里,“萧玉卿”脆弱无依,无形中将对唐瑶光的悲怒失望、对华锦媗的痴情无奈,全部转成一份感激和慰藉转到邀月身上。而且在邀月鼓励下,他情绪逐渐稳定,逐渐恢复往昔太子风度甚至更过。
“以前终究是我想得太少,以为‘人性本善’,其实不然。世人各有立场,并无绝对是非对错。父皇年事已高,我既是正统太子,理应将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放在首位,怎可纠结在儿女私情上?为了国与民,一切皆须舍弃!本宫以储君之位,请圣女助一臂之力,协助本宫攘外安内!”他望着邀月,俯身深深一拜。
邀月知道他已是真心实意地依赖自己,故而回道:“本宫为君分忧,这是自然。如今太子伤势已愈,不如趁着四皇子与华国师为凤金猊失踪而疏忽之际,本宫将你送回东宫之中,换走假太子,将计就计,方便日后收集他们足够多的证据,揭穿层层假面具。”
“萧玉卿”暗中颤了一下,自然点头。于是当夜,邀月正准备将人亲自送回东宫替换,但华锦媗急了阵脚偏偏在此时派了肖定卓强闯圣宫。对于肖定卓这号人物,邀月早有耳闻不得不谨慎,于是命心腹代表替换太子一事,自己留宫镇守。
当夜,肖定卓带着二十名虎牙门高手声势浩大的强闯圣宫,在圣宫拉开一场厮杀。可是最终铩羽而归,二十一人只有六个活着离开。邀月迅速命人清理圣宫,而心腹亦在预料时间内返回,说已将两位太子替换,并将原先呆在东宫的假太子直接毁尸灭迹!
邀月这才满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