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依旧这番傲骨,但这也是他迄今为止对她留情的原因之一,他知道邀月此时实在伤心,遂也不想多说什么,就喊了高公公进殿扶她回去。
人一走。泪眼朦胧的邀月顿时笑了,狰狞的笑了:“萧旷,原本我看你老了不想动手,但是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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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天气可真好。”踏出圣宫,华锦媗拉着李圣香光明正大地站在宫廷花园中,尽情舒展地四肢,闭目享受道:“圣香,如今你已不怕阳光,我也无需把你藏在房里见不得人。今日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痛痛快快玩一下吧?”
李圣香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她,眼底似有水光荡漾,却又在她低头前迅速散去潋滟水光,一双眼洗得澄清,更美。
华锦媗听不见回答,遂睁眼问道:“圣香,我问你今日想玩什么呢?”
李圣香恍然回过神,傻不愣登的问道:“只要你喜欢,我玩什么都好。”
华锦媗看着他被风吹起的银带墨丝,心思一动,遂道:“那我们放风筝吧!”她曾在邀月的幻阵里看见一只风筝,那只风筝当时飞得很高,但她看得出风筝是被“幻想”给固在半空,不是凭借自然的风。所以当时的李圣香,应该是很想放风筝吧?
果然,李圣香双眼顿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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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的清朗好风光,湖面波光点点,宛如一面明镜,倒映着夏季百花盛开的华美景象。
天际蓦然飞过一直绘着黄雀的风筝,平平稳稳点缀在萧宫上空,反观蝴蝶左边左边的那只蝴蝶风筝,飞得跌跌撞撞——不,华锦媗不觉得那有资格叫做“飞”。
瞧,那只蝴蝶风筝“咻”的一声,又摔回草地上,亏它还比黄雀多了几双翅膀呢。
李圣香抓着蝴蝶风筝的线轴,愤愤喊道:“小锦,我的风景还是飞不起来呀!”
华锦媗亦看不下去了,决定伸出援手:“那我把我的黄雀风筝先借你玩玩?”
“不要。”李圣香甚是有骨气的拒绝,“你的风筝飞的上去,我的也一定可以!”
“那好,我等你追上来。”华锦媗鼓励道,然后将手中线轴往外转,那只黄雀风筝顿时越放越高,引得甘蓝在旁不断鼓掌喝彩,身子蹦蹦跳跳:“哇,主子好厉害呀!主子好厉害呀!”不过立刻被甘宁制止,以眼神暗示她闭嘴,因为——旁边还有一个被蝴蝶风筝打败而面临失控的圣香公子。
“肯定是我这只风筝有问题!”李圣香粗手粗脚地弄断了蝴蝶风筝的左翅,甚是生气的将整只风筝给拆了,后面又越看越气,就直接把它揉成一团乱纸团。
华锦媗在旁忍不住“哎哎哎”的喊“风筝无罪”。
李圣香的脾气就发作起来,“小锦,我要换一只风筝!”
华锦媗只好给了甘宁一记眼色,后者赶紧将一只新的老虎风筝送到李圣香手中。可不消片刻,风筝再度从天而降,又再度被他揉成纸团。
“小锦,我还要风筝!”
“甘宁,给他。”
“是,主子。”
“顺便多拿两只风筝来,你们也一起玩吧。”
甘宁道:“呃……主子,我就不必了。”
甘蓝道:“为什么?奴婢也要玩风筝。”一听到自己有份,双眼顿时晶晶亮。
甘宁眼神诡异地瞅了甘蓝一眼,口气森森道:“你当真敢玩?”
甘蓝大大咧咧道:“为什么不敢?你快去拿风筝,我要跟主子他们比一比!”
甘宁顿时送了甘蓝一记既敬佩又鄙夷的眼神,然后带了四只风筝回来,因为她有预感,李圣香会非常的需要。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苍穹之上除了华锦媗原先放着的黄雀风筝外,还多了一只体型较小的蜻蜓风筝。蜻蜓风筝是甘蓝放的,而李圣香换的第四只风筝依旧飘飘落地,惨不忍睹。甘蓝不由得尖叫欢呼,解下来只需与自家主子争高低了。
可第二盏茶时间过去了,甘蓝渐渐没有赢了的喜悦。事实上,她浑身颤抖,抖到无法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了。
为什么?
因为她多害怕李圣香会突然爆发将她给宰了!
因为她和华锦媗的风筝都顺利飞上天了,唯独阴晴不定的李圣香都第四只风筝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甘宁先前为何多问一句“你当真敢玩”……
呜呜呜,她后悔了。
华锦媗忍不住将黄雀风筝的线轴递给甘宁,然后走到忿忿不平的李圣香面前——他此刻的样子,也就是一个小孩子无法如愿以偿时最爱摆出的撒野倔气样。
“圣香,我替你拿风筝,你在前头跑就可以了。”她捡起最后一只完好的风筝,催促道:“好了啦,不要任性了,还要不要玩风筝?要玩就赶紧!”
李圣香哼道:“玩!我肯定要玩!”然后拿着线轴跑远了。
华锦媗于是高高举起风筝,等待风起。
夏季熏风,终于迎面拂过她的脸颊。
华锦媗趁机喊道:“风来了!圣香快跑!”就在这个好时机放手,李圣香赶紧向前奔驰,风筝顿时高高飞起。
华锦媗提着裙摆朝他跑过去,抓着他的手控制这线轴,一边释放一边教导:“轻轻的扯线,千万不要太大力!好——放线。”于是最后这只风筝,非常识相地……在两人手里振翅高飞了。
李圣香仰脸望着风筝,笑得甚是开心。
华锦媗说道:“看,其实放风筝不难吧?”然后掏出绣帕抹掉他额头的薄汗,又攀住他的手背继续指导:“手放松,不能扯得太厉害,不然风筝会飞得不稳。你若是感觉到风筝有些重就多放一圈线,如果有风的话就赶紧扯一扯,这样它就能飞得更高了!来,你快感觉看看风筝有没有变重?”
李圣香无意间将视线转移到她脸上,满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感觉,也不知道风筝有没有变重,也不知道有没有风,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从未被人这样抱住过,虽然有些汗湿,但是好柔软、好温暖。华锦媗的手扯着线轴的同时也在扯他的手,李圣香似乎觉得自己就像最后这只风筝,不知道轻重,不知风,但是却能安安稳稳的被她系在手中,真好。
“啊!李圣香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在李圣香还在呆呆望着华锦媗的脸时,一声尖叫蓦然响起,是陆宝玉。他颇是惊慌失措地指着李圣香喊道。
华锦媗蹙眉望过去。如果陆宝玉在这,那凤金猊是不是……可她朝陆宝玉身后望了一圈,并无人。
“我不玩了。”李圣香突然松开了手,如果不是华锦媗也握着线轴,怕是最后这只好不容易飞上蓝天的风筝就要飞到天的另一头了。这下轮到华锦媗愕然了,“为什么突然不玩了?”
“有他在,我不想玩。”李圣香恨恨瞪了陆宝玉几眼。
华锦媗于是看出他那种想玩又不能玩的遗憾眼神,明明前刻还笑得非常开心……当真是矛盾任性的孩子。手中线轴忽然一轻,华锦媗反射性地抬起头,发现风筝线断了,他们联手放飞的这只风筝顿时失控地升高一会,然后直线坠向湖面上。
华锦媗顿时凶神恶煞地瞪向陆宝玉。
陆宝玉忙摆手道:“我申诉,与我无关!”
“小锦,我们快点走吧。”李圣香像只小狗似的,在她身边绕来绕去,拽着她的袖子就要走。
陆宝玉可没那个胆量去拦,只能目送这主仆四人离开后,赶紧回头喊了声:“你切断风筝线是想害死我吗?!”
“表哥,你胆子有这么小吗?”暗处那人嗤道,然后纵身飞向湖面,宛若惊鸿地快速捞起即将沉没的风筝,又如蜻蜓点水地翻飞回岸。落地后,一拢玄纹云袖璀璨夺目,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这只湿透了的风筝,凤金猊抬起头,揪眉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陆宝玉诧异道:“奇怪,李圣香如今为何不怕阳光?”
凤金猊凶狠地剐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看在表兄弟份上,这一记眼神很不厚道呀。陆宝玉不死心道:“那你就不会问锦媗吗?”
凤金猊瞪过去:“我问了,那也得她肯说才行!我现在对她而言是什么身份?没有,是没有任何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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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正逐渐转暗,夜将来临,华锦媗带着李圣香从宫外玩耍回来,然后吩咐甘宁将隔壁房间收拾好给李圣香睡。
“给我睡?”李圣香皱起眉头:“那你呢?小锦不跟我一起睡吗?我们之前不是一起睡得好好的吗?”
“等等,先打住——”华锦媗拿扇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循循教导:“之前是我将你藏起来,所以你我同房,可是你睡床我睡卧榻,没有‘一起睡得好好的’。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这里,人言可畏,男女授受不亲,所以还是分房睡的好。明白吗?”
“不明白。我也不要跟你分房睡!”李圣香使起了性子,开始乱扔房间里的东西。
“圣香……圣香,你停一下……”华锦媗一边忙着捡回被他丢出去的东西,一边慌张补充道:“一张大房间给你睡不好吗?”
“我不要大房间,我不要一个人睡,我就要跟你同房睡!”李圣香使性子说着,突然紧紧抱住华锦媗,耍赖地不走。
这双紧箍著不放的手,让华锦媗有些不自然,总觉得自从萧老君主要她嫁与李圣香后,一切……好像都不对劲了。她支支吾吾道:“圣香……你先松开呀!要不,我陪你到睡着再回房?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怕一个人睡觉呢?”
她有必要培养李圣香的独立,可是这个阴晴不定的少年可不会就此领情,他固执地重复道:“不准!我们一起睡!”
华锦媗斩钉截铁道:“不行!”
“那我也不行!”李胜超重申自己的立场,一字一句,没有半点这口。
哎——
于是夜里,一间房的门口。
少年站在门口,少女站在门内,气氛凝重的对峙。
“圣香,你给我到隔壁房间去睡觉!”华锦媗个头虽小但气势从未弱过,响亮的声音在夜里更显得清脆明亮。
只不过李圣香的固执也是非比寻常,他幼稚的用身体顶住房间的门,无论如何就是不让她把房门关上。“我们还是跟之前一样同房睡,要不然我就不睡觉!”
“李圣香,你这是要让我发火,是不是?”火气一上来,华锦媗索性连名带姓地斥道。总觉得有种错觉,李圣香虽然表现得跟平时一样幼稚,但是给人的感觉怎么有点不一样了?
“可我就是要这样。”李圣香执拗的说道,不管不顾继续用力的抵着门,甚至还趁她累了稍微放松的时候闪身入房,一溜烟的跑到床铺前,然后褪下外衣和鞋袜,在床上直挺挺地躺平了。
华锦媗抚着额头:“好吧,你赢了!再这样折腾下去,我也是别想睡觉了。”于是只好退回窗棂前的卧榻上,恨恨瞪了李圣香几眼,忍不住打了一声哈欠,困乏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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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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