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我在家乡的车站候车,准备上广州。
忽然,坐我身旁的一个女孩对我微微一笑,说:“帮我看一下行李,好吗?我有点事要走开一下!”我见她衣着朴素,很有诚意的请我帮忙,出于好心,我没作考虑便应承了下来。
等女孩走开后,我忽然想起临出门时父亲对我的叮咛: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轻信任何人。
我忽然有点恐惧,想起一条报纸上的报道,说有个男的,他有次在省站候车,出于好心,他同意了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女郎看行李。那女郎回来后,谎称她行李里的数码相机和钱包不见了,紧接着,几个和女郎窜通好的无赖围上来“贼喊捉贼”他有理说不清,结果被勒索了一大笔钱。本来是做好事,结果吃了哑巴亏。
我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这个女孩也设好一个圈套让我钻,我岂不惨哉?!
我想赶快“逃跑”恰好,我要坐的那辆车过来了。
我刚迈开腿,想往车里走,忽而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需要帮忙,我撇下了她的行李,到时她的行李被人偷走,那岂不是我的内心一时很矛盾。
“她不像是坏人呀?”
“人不可貌相,有哪个高明的骗子不是长着一副诚实的外表?”
“如果她有心害我,为什么还不行动?”
是走还是留?我摇摆不定。
“唉,等一下吧!人不能言而无信!”谁叫我应承了她?
这时,巴姐(乘务员)喊:“车马上要开了,未上车的乘客请抓紧时间上车。”
车不等人呀!我心焦如焚:四处张望,就是不见那女孩的踪影。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有干跺脚。
待会,巴姐又喊:“18号座(我的座号)乘客在吗?”
天哪,怎么办?是把行李留给另一个人看管吗?但有人会帮我看吗?如果,我叫别人看管,他把行李拿着跑了,我岂不形同“狼狈为奸”了?如果我把行李交给车站托管,到时那女孩过来找不到我,还不以为我拿着行李跑了?何况,我现在哪来那么多时间?眼看车不等人,错过了这趟车,我可能就坐不到下一趟车了,因为这是春运的高峰期,买张票都难呀!我一咬牙:上车算了。当我正转身的当儿,良心谴责我:“你是不是男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我叹了口气,唯有继续等。
正在紧张时刻,那个女孩竟然“奇迹”般的出现了。我把行李交给她,也顾不得她诚心的多谢,拎起自己的行李赶快往车上跑,因为这时,车子已启动,要调头出站了。
坐在车上,我内心波涛澎湃,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刚才这一经历令我比第一次上台演讲时还要紧张,好像这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抉择,好像选择正确了,我就会进入天堂,选择错误了,我就会堕入深渊一样!
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孩凭什么如此相信我?是我的长相给了她我值得信任的感觉吗?她是不是初入社会,毫无城府?而我,是太轻率还是心地太善良?竟然也是如此信任她,没有经过考虑就一口答应了帮她看行李的请求?我这个在社会闯荡多年的人,是否在好心的面前没有了城府?我一时很难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上到广州后已是深夜,我睡不着,随手拿了本松下幸之助的书来读。没料到,早已仙逝的松下幸之助在书中提供了一个解决我的困惑的答案:我和那个女孩的“天真”源自原始的品性——纯朴。
令人遗憾的是,纯朴这两个字眼,在现代,已演化成了老土的代名词。似乎只有圆滑和精明,才足以反映人性时尚一样。
社会是一个大染缸。人像布匹一样泡在里面,原来纯朴的内在,渐渐的染成红黄蓝绿青靛紫等各种颜色。没办法,这是必然的选择。
很多时候,纯朴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骗子最喜欢骗,也最容易骗到的,除了贪心的人,就是纯朴的人。骗子像吸毒上了瘾一样特喜欢在纯朴的人身上打主意,以致纯朴的人上当受骗的事时有发生。许多人原来纯朴,却因为吃了亏而变得不再轻易相信人和乐于助人。许多人因为害怕上当受骗而用冷漠的态度掩盖了纯朴的品性。这样,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得不到帮助,想帮助别人的人却不敢去帮助人的问题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如此这般,人情何尝不越来越淡薄?现在,人情的淡薄,难道不与纯朴的迷失有必然的关联吗?
难得的是纯朴!没有了纯朴,人往往关闭了心门,缺乏坦诚的沟通;没有了纯朴,人往往只考虑眼前的利害得失,缺乏长远的眼光;没有了纯朴,人往往会感情用事,自私自利;没有了纯朴,人往往只看到事情的某一方面,而过于钻牛角尖;没有了纯朴,人往往很容易自以为是,眼界变窄;没有了纯朴,人之助人往往带着功利性的目的谁说,纯朴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只是,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现实的无奈,迫使纯朴的阵地越来越小,都快要失守了!当纯朴只能在幼儿园里寻找的时候,这是文明的进步还是悲哀?
在复杂的社会环境里,如果像那个叫我帮她看行李的女孩那样单纯的话,把自己的行李轻易的交给一个陌生人,那是很危险的;如果像我,未经考虑,便帮一个陌生人看行李,那是更危险的。只是,如果双方都遇到了好人,结果倒并不致于太坏。
无可否认,在这个纯朴迷失的时代,人需要三思而后行,更需要炼就一双雪亮的眼睛,以区分真善美,假丑恶!不然,就去遭遇好人吧,世上,毕竟是好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