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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头注视他。这原来是他所谓讨厌女生的真正缘起吧?他们相遇时,他一无所有,她却不离不弃,真正进入了实际的生活,未有粉饰过的假面。
他不在意她的素颜、她的随性,他要的是她的真性情、生活里培养起来的信任,而非美丽却不堪一击的脆弱表象,这就是他喜欢她的真巫原因吧。
她回吻丁他一下“我也喜欢你,你就是你,你很努力生活,对那小子也很好,虽然你有时很迈遏,面也煮得很差,地拖得一团糟,胡子都不刮,可是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
“那太好了,”他听完放开她,发动引擎,打档。“我们快点回去吧!”
“怎么突然这么急啊?”她话还没说完呢,关于她的一切。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就表示今晚你可以让我更进一步了。”
她傻眼了几秒,才恍悟他的话,发窘地捶了他一拳“你想得美!”
他仰头放声大笑,笑声振荡了车厢内的空气,和她的心。
她非常庆幸自己一文不名,在这种冠盖云集、溢香鬓影的场合里,不必一路忙着社交,不需注意裙子歪了没、头发乱了没、鞋子和皮包搭不搭调,总之,镁光灯自动略过她,投射在那她百分之九十认不出个名堂来的主角身上。
饭店开幕式已结束,地下一楼宴会厅欢乐气氛正盛,她来的正是时候。
左右两手皆各捧一个圆盘,不花十分钟,只绕了丰富的食档半圈便堆积如小山,找个地方佯装吃了几口,在桌底俐落地完成打包,放进帆布背袋,起身再绕另一个半圈食档,重新填满两个盘子,再度以相同程序完成打包。她心情良好地走出宴会厅,此行的次要目的圆满达成,接下来,她要朝主要目标迈进。
在大厅电梯前等候,低调地注视电梯灯号,不随便东张西望,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热络地环上她的肩,情绪高昂地唤她:“茵茵,你终于来了!”
“嗨!”她勉强挤出笑容,一边把帆布包藏在身后。“是啊,我错过了开幕式,没参与你的重要时刻。”
据说新饭店未来将由林启圣接掌经营,走马上任之前先由两位老干部辅佐进入状况,今天照理说他应该走不开,所以她才大胆地在大厅现身,没有躲躲藏藏走楼梯。
“不是我,是我父亲的重要时刻,我只是配角,和媒体打过照面就可以闪人了。你呢?还没吃过吧?我陪你一道到地下楼去。”他略推着她的背,身体挨得有些近,轻而易举嗅闻到从背包逸出隐约的食物香气,他非常讶异,脱口而出:“你已经打包了?陈绍凡没来吗?”
“没、没来,他绝不会来的。”她红着脸,斩钉截铁地断言“他对这种场合没兴趣。”
“是吗?那太可惜了,奉来想和他叙叙旧的。”
“叙旧?”一面之缘能称为“叙旧”?
“茵茵,看来你真的不太了解他啊!我稍微查了一下,我的印象果然没错,他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当年是游泳校队,不少女生喜欢他的,你完全不记得吗?”林启圣对她的低等辨识力颇感讶异。
她呆视着他,不知如何做出回应。高中三年笼罩在愁云惨雾中的她,有着轻度近视,低调又离群,列入观察的视力范围不超过三公尺,公立学校班级数众多,别说高一届的学长,她连同班同学也非个个熟稔,校刊到手随意过目便抛进废纸箱,她不好意思说,其实校长的名字她也记不住了。
况且物是人非,十年前后人的外貌、气质差距可以相当大,相逢不识的情况很常见。
“我——不是很清楚,回去我再问他。”她搔搔脖子,此时才发觉,已经在昨晚突破亲密关系的他们,对双方的过去竟都一知半解,因为不很介意,从未细说从头,如果她和陈绍凡果真曾是校友,两人白目的程度恐怕无人能及。
“你确定他不会来?”林启圣再次向她确认。
“我确定。”
昨夜经过一番折腾,她和陈绍凡终于进入“密友”的状态了,过程不是很顺利,陈绍凡虽然秉持“耐心勤教”的态度放松她的紧张心情,仍然数度凄惨地被疼得恼火的她踢到床下,三次后,他又累又挫败,宣布放弃,疲惫的两人一合眼便一觉到天亮。在雾气未散的晨光里,陈绍凡睁眼醒来,想起未竟的大事,翻个身继续向睡意浓浓的她求欢,或许精神尚未恢复,神经敏感度降低了,她不再感到严重不适,让他成功突破防线,这精力一消耗,他又倒头大睡;她有要务在身,刻意不吵醒他,忍着如同被拆散过的一身筋骨赴宴。依她判断,不到中午他不会苏醒,等他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时,宴客时间早已结束,对她而言,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我、有一点私事要处理,”她指指楼上“待会下来再找你。”
“噢,请便!”虽感到一丝古怪,他还是礼貌地让步。绝少涉足这一类高消费场合的胡茵茵,会和谁相约此地?而且是个新开张的饭店。
电梯门开,她迅速踏入,笑着和门外的林启圣挥手,门一关,她立即敛起笑意,按了十八楼。
出了电梯,她定在明亮洁净的长廊,循着手中的号码在两个转弯后找到了目标房间,抬手敲了两下,不到片刻,门开了,她看也不看开门的人,迳自走进去。
门掩上后,对方亲切地笑问:“吃过饭了没?”
“”她抬眼直视对方“骆先生,我不是来吃饭的。”
骆振华微怔,瞬时又笑“我知道,你肯见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刚才在大厅参加过开幕式了,启圣是不错的孩子,虽然还有玩心,再过两年就好了,到时应该可以独当一面。”
“我和林启圣没什么,只是高中同学,不劳您费心。”她不客气直言。
“噢,”骆振华一时辞穷,搓搓手,在休息区的沙发椅坐下。
“那不要紧,最近钱的用度上有没有问题?工作上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她在他前方坐下,不解地歪歪头。
“我真不懂,骆先生,这几年你干方百计要弥补我,为什么不在我妈生前时多献点殷勤?她到死都认为还有一丝机会进骆家门,您若有心,为什么多年前不让她含笑九泉?”
或许是这番话太刺心,骆振华久久不语,再出声时嗓音带着沉哑,他回驳道:“当年我的确无能为力,我只掌握了行销部门,董事会并不信任我,骆家在伟辰企业里并无多少实权,在那时候向碧芳提出这个要求,她不会同意,她父亲更不会同意,她父亲一个命令,随时可以撤换下我,茵茵,我是有苦难言啊!”她笑着颔首“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招惹我妈?您若想找消遣,外头多得是不计较您已婚身份的女人,我妈是个死心眼的笨女生,大学还没毕业怎会是您的对手。”
“别这样说你妈!”骆振华压住愠怒。“我对她是真心的,现实如果允许我万不会亏待你们母女。”
“现实?”她一声冷笑,决定不在这早已无解的往事上作文章,咬唇暗自琢磨一会,她重新开口“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希望您帮个小忙。”
骆振华万分意外。自从胡茵茵生母过世之后,有数年之久,他们之间形同失联,胡茵茵未曾向他开口求助过,他心知肚明女儿恨意未消,并不勉强她接受自己,如今她主动登门,会是为了什么原因?
“你应该知道,我很愿意为你做些事。”他明白表态。
她抿抿唇,出现一点为难的神色,开口求人对她而言是困难了些。
“最近,你们公司在大直那里是不是准备筹建一个住宅大楼社区?”
他再次显露讶然,但随即一脸欣悦道:“你想要有个固定住所吗?
那项计划还在构图阶段,开工时间未定,完工需要好几年,缓不济急,我可以替你找个现成的好房子,不必等——”
“我不需要房子,”她打断他“我只想请您做个顺水人情,把这项建案交给大君建筑师事务所规划设计,就这样。”
他错愕得合不拢嘴,接着陷入沉吟。他早该猜到胡茵茵不会在物质上求得一时之快,她自小被生母严格要求节制生活,习惯已根植下移,若非特殊目的,她断然不肯违背原则开这个口。
“这个事务所有你认识的人?”必然是这样的了,女人还能为了什么事“是,他叫陈绍凡,竟图结果请你们多通融。”她坦言不讳。
他凝视她,拧眉不豫。“茵茵,这是个近百亿市值的大建案,所以才开放竟图,遴选出一个符合我们理念的设计作品,这不是儿戏,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拍板定案的,我必须尊重股东还有相关部门的意见。”
她直起身,剀切陈词“我相信他,他是个优秀的人才,你们交给他设计绝不会失望的。你是董事长,你的意见他们总要给三分薄面,我不信你没有决定权。”
“他知道你来这里吗?”他目光炯厉起来。
“不知道。”她勇敢迎视他“他不是这种人。”
“那很好。”他敲一下桌面“既然你相信他的能力,就该彻底一点,不必操这方面的心,如果他能力足,自然不会被埋没。”
“骆先生——”
“我是你爸爸,你和我如此生分,我如何帮你?”他忍无可忍加重语气,与女儿相互逼望。
她黯下脸,表情倔强。“你是不肯帮我了?”
他无奈地否决“我爱莫能助。茵茵,你总是抱怨你妈为情生为情死,你知道吗?你和她一样,强不了多少,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不顾一切。”
“我和她不一样,她选择错到底。”她反唇相稽。
一阵难堪的缄默,他闭了闭眼“茵茵,你走吧,我是真心为你好,他如果是个好青年,不会乐意见到你这么做的。别的事都可以谈,就这件不行。”
她转身背对他,停顿几秒,低声道:“您说的对,如果当年您对我妈也这么坚持,那该有多好!”不再多一秒流连,她开门离开这个房间,回到电梯内,落寞地双手掩住脸。她并不想和骆振华反目成仇的,她总是克制不了自己,有时候深思起来,她该恨的是自己,往事已矣,是谁一再回首不肯遗忘?她的母亲至死也没恨过她的父亲。
电梯停停顿顿抵达一楼,她垂头丧气,跟随众人跨步而出,肘臂猛然被用力一掣,有人将她扯到角落一尊比人高的大花瓷瓶前。
“你真的给我偷偷跑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再和那家伙牵扯不清!”
一副熟悉不过的怒容进逼眼前,她吓一跳,支支吾吾答非所问“你醒啦?你不是很累吗?你要不要回去补眠?”
“你以为我刚跑完马拉松,需要睡上一整天吗?”陈绍凡极不高兴她的这番体贴。
“背包拿来!”刚说完手就伸到她背后,一举提到胸前,松开袋口探头一瞧,很镇定地睨向她,微笑:“干得不错,今天满载而归喔!”
“哪里,如果不赶的话,还可以装更多——”
“你这女人——”他一咬牙,攫住她下颚,俯首狠狠吻了一口。一定吧!可没有下一次了。”
“噢。”意外平安落幕,她很乐意答应他。
两人一旋身,冷不防和一双圆睁的妙目相对,三个人表情互异,对峙不久,她率先进出口:“秦佳?”
盛宴扮相无懈可击的秦佳只在她身上溜了一转,视线便移转到她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顷刻停留,秦佳竟诧异不止“陈绍凡?”
这一喊,胡茵茵内心霎时起了一股不对劲的感觉,陈绍凡顺口应声“我是,小姐,我们见过吗?”
“你们——”秦佳的神色在几秒内变化万端,胡茵茵大威困惑,为什么每一次巧遇总能引发出秦佳各种奇异的反应?不愿多惹事端,她扯扯陈绍凡的袖子“我们走吧!”
“胡茵茵,你真是出人意表。”秦佳挡住去路,一手把她拉离陈绍凡,脸上布满愠色,低声快语道:“没想到你如此懂得以退为进,从高中你还是那个小胖妹开始,最会装模作样的就是你,以前是陈绍凡,现在是林启圣,还知道脚踏两条船!我真不明白,你哪点有魅力了?连陈绍凡也三番二次栽在你手里!教教我吧!如何?”
她被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攻击得一头雾水,百思不解道:“你说什么?以前?高中时我并不认识他啊!”秦佳满脸的不可思议,转为屈辱和忿懑“到底你是呆瓜还是我记忆错置了?你完全不记得啦?让我不厌其烦的提醒你,我们高二那年,也就是陈绍凡那一届毕业舞会的那天,是谁愿意接受班上同学的和解要求,志愿答应帮同学送信给陈绍凡的?又是谁当着大家的面,在舞池和陈绍凡来上一个惊人之吻,让到场同学目瞪口呆的?”
她半张着嘴,顺着秦佳开启的话头,掀开早已刻意被涂抹的记忆,一点一滴重组片段的画面,那些画面无一不让她想掩面而逃。
“你说的信差是我?同学是你?”
“想起来了吧?不可一世的小胖妹。”秦佳轻轻嗤笑。“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两个男人?”
她僵硬地回身,走近等得不耐烦的陈绍凡,沮丧地问:“原来,你在高中毕业舞会那天,吻的人是我啊?”
“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