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他也许会找到什么不怎么高明的方法去过日子,我试探地问:
“你该不会”
他不会真的想不开吧?他的眼神是茫然的,写著视死如归,但是,我还是没问出来。
“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范圣海似笑非笑的:“我的命既不值钱,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我必须花更多的时间来折磨我自己呢!”
我知道这是范圣海给我的安慰,这是个有点凄凉的安慰方式,但我也只能无言以对。
他说费天丽的痛是因为他的大意,导致车祸输血而感染,又让费天丽在不安的爱情里等待死亡,他是绝对有一辈子的责任,那我呢?徒然挑拨他和费天丽的感情,那我也算是半个罪人,而我又该如何自处?
就留住秋天里那个梧桐树下拥吻的感觉就已经足够了吧?我终于决定要离开,离开这个让所有事实和真象残酷被揭露的火葬场--也离开范圣海。
也许我和范圣海的重逢并不是个错误,但此刻,我已决定不愿再成为他心里挣扎和痛苦的原因。
范圣海:
收信安!最近好吗?
想到夏天里栀子花的香气,我就很庆幸我的生活开始有了积极的转变。
我现在可是不折不扣的学生哦!学生的夏天是很灿烂的,信不信由你。
春天的时候,园子里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因为我放错了肥料而枯死,可是其它的同伴却长得更好!生命是神奇的,也是可以创造的,所以我们应该要常常充满希望。
写信给你,可以沉淀许多的感觉。
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我发现有好多事情忘了告诉你。
是关于我和别的男人的爱情故事哦!想不想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还在为著天丽的死而苦恼和愧疚,所以你现在是没有心情听我这些的。但是没有关系,下次吧!下次再告诉你。
我会常常写信给你,当你渐渐不再感到哀伤时,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祝一切顺心!
范圣海:
还记得隐形的信怎么写吗?就是用毛笔沾著柠檬汁混合著苹果汁,收信的人可以把信在烛火下烤一烤就可以看到所有的内容。
这一次我也写了一张隐形信,就是下一页,用打火机试试,看看我写些什么吧。
如果不想看也无所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给你的隐形信里什么也没有写,我只是画了一个心形的图案而已。
送你一个没有缺口的心形图案,是希望你心里的缺口能早日抚平。
我喜欢心里没有缺口的你。
今天没有写信给你的灵感,但是,我却非常地想念你。
范圣海:
还记得洪子茜吗?她结婚了,嫁给了齐乃要的同学,这回无关“相亲阴谋论”了,一切都只是巧合。
巧合是什么呢?也许是上帝故意出的错吧?齐乃安透过他的妹妹向我表达他对你和我的歉意,他说之前他对你说了那么多情绪性的中伤话,是很可笑的行为。
我说:“齐乃安,你的人如果和你的记性一样好,天下就太平了!谁会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
我相信你也会很快地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对吗?只要记得美好的回忆就好了。
结果,我和齐乃安的妹妹成了最好的朋友。
除了洪子茜、齐乃欢,我也有一个很好的女性朋友,就是费天丽。
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那一次我们一起去医院里看望天丽时,她不是叫你去买蛋糕吗?这中间的时间有一些事情发生她最后是把你交给我的!我不想失信于她,她是个好女人。
她既然是无怨无悔,你又怎么能够悔恨交加呢?!
不要在爱情里讨价还价,也不要在记忆里流连忘返。
范圣海:
我在整理家里时,妈妈又把你以前在学校写给我的信翻出来嘲笑我。
我恼羞成怒,决定把信全部烧掉。
如果我当初嫁给何明哲的话,一定会有婆媳问题;如果我和齐乃安走进礼堂,一定每天都会为了天丽和你,以及洪子茜的事情吵架
只有认识你是最好解决的了!
你没有带给我任何的问题,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忘了你罢了!
烧掉了信,也烧不掉回忆;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所以我不会烧掉那些信的,我说了就算。
你以前不是常常问我,为什么英文这么好?现在我可以大方地把我念英文的方法告诉你,我在背英文单字时其实是强记的。记好一页课本,就烧掉一页;然后再开始记下一页就这样,我要把一整本的课文记下来也不成问题,所以,这也是我不想烧掉你的信的原因。
因为烧掉了信,我反而更清楚信里所有的内容了!真的很奇怪,就像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了交集,而我--
却反而更加地想念你。
范圣海:
我做了一个绮丽的梦,梦见我们又在春天的梧桐树下重逢直到梦醒,感觉却仍然很鲜活,让我不想相信那只是梦境而已。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就好了,但是,如果真有一种爱情能够身经百战也是很好的。
在爱情里,我不会再骄傲了,这是我最近的体会。
爱情最美好的结果是什么?我想应该不是结婚生子吧,而是全心地分享和爱情的体认知道自己在爱情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爱情如果太过实际,慢慢就会变成只是一种习惯。那所有的感觉都早已经没了滋味;爱情如果太理想化、太浪漫,而不切实际,久而久之,人都会变得贪婪
只有像你这样的人,会让我在爱情里享受到不一样的滋味。
我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但是,我往往不知道你下一张要出什么牌
所以,我庆幸我还有作梦的能力!
只有在梦里,才能满足我在爱情里的天分;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够一直持续著自己等待你的决心。
希望有一天,我的梦境和现实之间会出现一个平衡点,所有的人都可以满怀希望地面对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有空,我便会认真地写著信,又一封一封充满期待地把信投入街角的邮筒;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也是我每天最重要的事。只是,这些信都没有回音,因为我都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希望范圣海的回信;不留地址的话,他即使真不回信,我也可以说服自己,那是因为我没留地址的关系。
费天丽离开了之后,大家的生活都混乱地改变了。
我辞去了补习班的工作,又把房子便宜在房地产极不景气的情形下卖掉了--当然也赔掉了我这几年的积蓄。
初春时,我回到台中家里,翻出大学时代的教科书准备进修的事。白天在小学里当起了代课老师;晚上则到补习班当起学生,我准备考研究所。其实我最后的目标是要完成所有的教育学分的选修,希望在三年之内,我可以真的成为一个国中的老师。
在住梦想前进的路上,我一直也在关心著范圣海,我知道我们再回到同一直线上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他因此而倒下。
我知道他还在台北,他之所以辞了工作、了无讯息却又没有离开台北的原因,是因为他要留在那个充满著费天丽的回忆的封闭世界里,不断地折磨他自己。
他的心态我很了解,所以在写信时,我也不会顾忌提及费天丽的事情,我们都不能再逃避了,唯有靠著自觉的力量,才能真正地站起来,不是吗?
所以,我也不断地努力,努力地写信给他,也为年少的梦想而努力,希望我能够早日达成我的心愿。
看着自己深夜灯下还伏案不懈的身影,我真希望有一个天使可以看到我的努力,让我如愿以偿地成为一个老师;而范圣海也能够靠著他自己的力量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