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

    一

    “有时找到的却失去了。”我活了二十五个春秋后常这样说。

    二

    我从稿纸堆里找了一下午，那首金凤凰的童话诗却找不到。黄昏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要是她还来，那怕只要一次也许”无法，我只得收起那稿纸，按年月的顺序叠好，放入纸箱中，那里面全是我几年来的习作。其它的遗失我并不遗憾，惟独这首诗使我痛心，写完后我很爱它，她也欣赏。我很失望，灵感一消失就永远也捕捉不回，灵感降临时的激情就永远也不会再澎湃。我象害了一场大病一样躺在床上，搜肠刮肚，只记得只言片语，想回忆起来是不可能的。

    “要是她还来哪怕只有一次”我心中反复地念叨，仿佛她就是这首诗“唉，要是两年前”

    三

    我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想碰到她却失望了五六次，我只得期待一场暴雨。

    一天，吃完早饭，大雨滂沱，我打着雨伞，穿着凉鞋往西后街走去。我知道她酷爱大雨，有时光着头在那街上淋，淋得越湿越痛快，不到雨停她是不会回去的。

    “噼啪噼啪”豆大的鱼点重重地击在伞上，我的裤子湿了，脚踏在浑水里凉丝丝的。雨中的西后街上没有行人，说它是街倒不是，只不过是一条公路，路两边是居民区。偶尔开过的车子把泥沙溅了一身，，斑斑点点的，我却根本没有感觉，只是呆呆地往前移动，脑中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我往前移动着，突然心中“啊”了一声，瞬间空白的脑中似闪入进了一些什么。我“嘎”地停住了，不由地伞偏离了头顶，豆大的雨点打在我身上我却全然不知。那是她站在那棵梧桐树下，全身湿透了，脸上挂满了水珠，看见我她的眼睛刹地亮了一下，但亮光很快就熄灭了。她似没有看见我似的，仍然怅望着我来的这一端。

    我不敢往前再走一步，我调转头走了几步，然而暴雨不仅没有减小，反而更大了。“她倔犟得很，肯定还站在那儿怅望。”我不由转头一望，她似塑像一般仍一动也不动地立在哪儿，仿佛未下雨一般。我全身湿透了，不停地打寒噤。“她？”我只得转头将头埋得低低的，朝那棵似伞的梧桐树走去。不知怎么样才走到了树下，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把伞递给她，她却推了过来，仍一动也不动怅望街的另一端。

    我没什么好说的，手提着伞低着头站在那儿，任雨水淋湿我。

    “你别这样，撑开你的伞。”她淡淡地说。我的头更低了。她递过来一个印有喜字的小塑料袋说：“这是你的金凤凰。”我接过时苦笑着说：“你真细心，但你”“我喜欢这样，”她怅望街的那一端，淡淡地说。“那你不能改改。”

    “不能，永远不能，直到死。”

    “那你望什么？期待”“我望有一个人，象先前的你站在街的那一端”“我？”“不！”

    伞下，我拆开小塑料袋，那是她的字迹。啊！我明白了

    我回首时，雨还未停，她仍似塑像一般站在那儿怅望。

    我？！

    一九八八年五月二十六日